他站起来正要把钱交到赵本逵时,云秀恰从厨房出来看见了,她慌乱到了极点,大喊:“哎呀,这厮又是发魔了,把钱送给别人。”
明着抢又不好,一屋子罗家人,连罗婶子和朱倪父母也虎视眈眈着,便停步软和说:“你喝罪了酒,今天我先来保管这包。”
云秀知道荣芝性情:只要谁在他面前说一句软话,一句尊重话,他就恨不得把心掏挖出来给他们看,逞一时之气把钱财交出去,他常常发善心做这样的事,追悔莫及时,就将计就计,从不肯为自己做打算。
云秀把八仙桌一沓沓钱装进公文包便要走,被荣芝狠地一夺,骂道:“哼,你这蠢人,我的钱不给儿子给谁?在这搅乱,你没看见在说正事。本逵、朱倪,你们来!”他的眼光特别严峻,流露出一种非同小可的决心。
云秀惧怕那眼光,眼睛仍盯着包,一会发狠地瞄着荣芝,最后恼怒和愤然合一齐,拉长脸大喊道:“咳,我不管了,随你怎么个造法。”说着愤怒踏出大门,站在门廊处,用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看着。
赵本逵和朱倪已起身站立在荣芝面前,荣芝说道:“今天就交给你们,这个家就交给你们了! ”
赵本逵原以为父亲无非是在众人面前做做样子,不会真给。听到这话以及看见父亲把钱递给他时,从未有过生命之重,此刻又深深惭愧,从前总为这怀疑他,那深切的眼神望着父亲,用以前从未有的尊重之心。
现在他所想的是该不该收,说实在的,他根本不想拿,他低下头若有所思:“第一,父亲一向性情多变,真心实意也好,虚情假意也罢,都是变数,此时他不过是软心,不定什么时候,他就硬着心肠逼着拿出来。第二,这个家向来复杂,芝麻小事喜做劲闹事端,更何况是钱。第三,拿了钱,当家做主,是不是今后大家庭的担子全由他担,他还挑不起这责任。”
正犹豫不决时,忽凌老太一叠音喊道:“朱倪快收好,别又有人来抢了去。”
朱倪见钱眼开,早已把手伸出去接住了,云秀气得发颤,又看到朱倪脚上打漂,一溜烟跑楼上去了,云秀走出院子,故喉咙里震出一口痰来,恶狠狠地吐在地上。
罗家众兄弟又庄重地站起来向荣芝的手握了又握,罗婶子和朱倪父母见事情尘埃落定,心里如放下重石,眼里漾出笑意,也纷纷起身围过来,此时见了荣芝像深敬摊神一般。
朱倪母亲赔笑道:“我就说没有哪个父亲不向着自己的儿子的,顾着儿子都是天经地义的!”见朱倪来,轻声说:“生活中轻微分歧是有的,从今以后不能跟父母、长辈计较,他们总见为你们着想。今后,你们自己当家了,这么一个大家庭,由你们自己担起来!”此时朱倪一股热血,说什么都点头应着。
凌老太早已热泪盈眶,这样的盛大场面,今让她也瞧见了,不住的口内念佛:“感念菩萨,劳望菩萨,保佑了赵本逵如今成才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