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即便给吴守德倒了茶他也没敢喝。他拘谨的坐着道：“谢谢白少东家，我这么坐着就可以。”
白晋点点头没有说话。屋内安静下来，白晋在等吴守德开口，吴守德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秦风吟等得焦急，但现在又不是出面的时机，她只能在屏风后暗暗捉急。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吴守德竟然扑通一声给白晋跪下了！
白晋惊得往旁边躲，他的贴身小厮立刻去把人拉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怎的突然下跪？我可受不起你这大礼！”白晋对吴家人还是有怨气的，这话中带了些许的刺。
吴守德被小厮拉起来站着，即使不高也依然挺直身板。“白少爷，对不起！我……我是代我的家人来给你道歉的。”
吴守德涨红了脸，他也是第一回在完全不熟悉的人前自己努力交谈。
白晋不买账，“不必，你一个十岁的孩子顶什么事？若是你们当真觉得自己有错要道歉，那就让你们家大人来，拉一个孩子出来卖可怜算什么道歉？”
“娘亲和奶奶……不知道此事。”吴守德愧疚的低下头，他不是不明白白晋话中的厌恶，但在他的认知中只有这个方法可以弥补。
“她们不愿道歉，那你自己一人来又有何用？你能把赔偿的银子还回来？还是你能让官府判百微堂无罪？都做不到拿什么来谈道歉？”白晋极力压抑着怒气道。
他这怒气不是对着吴守德，而是气吴家人如此没有作为，竟然让一个十岁的孩子出面。
吴守德死死咬住下唇，眼中流出豆大的泪珠。“……对不起。”
秦风吟在屏风后听得叹气。
白晋气得拂袖坐下，不想再听他说话。“你还是回去吧。”
吴守德尴尬的站在原地，他明显不想就这么离开，但白晋已经不会再听他说话了。
纠结之际，熟悉的声音自背后传出来。
“你今日来道歉，是想把你们拿到的银子全数归还吗？”秦风吟从屏风后走出来，熟悉的眉眼让吴守德一时忘了哭。徐姐姐为何会在这？
“我……”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好回答我，不然你今日跑了这么久过来是为了什么呢？”秦风吟放轻声音，语气却是坚定的。
吴守德擦了擦眼泪，已经全然无法去想秦风吟为什么会在的事情，只是努力回答道：“是。”
“你想要来道歉，是不是代表着你知道百微堂的大夫是没错的？你想要翻供？”
他沉默着点头，“这些银子是不义之财，我奶奶这样做，是不对的。”
白晋冷笑一声，被秦风吟看了一眼后嘟囔着收声。
秦风吟蹲下身子和吴守德平视，“你可知道翻供的后果？”
这个问题把吴守德问住了，“什么后果？”
“凡事皆有代价，你们把百微堂的名声都毁了，以为把东西还回来就能一走了之？”白晋没好气的道，“未免想的也太好。”
秦风吟补充道：“你们犯的是诈骗罪，你年纪小没有参与便罢了。这罪名若是定了，你娘和你奶奶都逃不过进大牢的判决。”
吴守德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嘴唇蠕动着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秦风吟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是结合后果，再考虑自己该如何做吧。若是你当真决定了，明日的堂审你作为证人出席，到时该怎么说，你自己心中决断。”
白晋脸色不算好看，在一旁沉默着。
最后吴守德被白晋的小厮带着送回巷子里，包间内就剩下他们二人。
“你怎的突然就出来了？不继续在他们面前隐瞒了？”
“明日在堂上他们也会瞧见我，干脆让他们提前知道吧。”秦风吟淡淡道。
白晋沉默下来，良久才道：“往后会如何，全看明日了。”
吴守德被送回巷子里时心情仍未调整过来，他现在脑子里很乱，只想抓着娘亲问她们是不是真的要进大狱。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还需要坚守自己想的事情吗？他们村子里从前就有进过监牢的人，满身肌肉的汉子出来时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了。
他娘亲那样孱弱的身子，当真可以扛得住吗？最后这几日会不会就是最后几面？
各种可能性撕扯他的思想，他哭着跑进院子里，把正想事情的吴娘子吓了一跳。
吴守的抱着他娘的手臂，哭得抽噎个不停。
“你这是怎么了？不是出去玩了吗？可是和哪家的孩子打架了？”吴娘子焦急的关心道，“让娘瞧瞧，可有哪里伤着了？”
吴守德哭着摇头，等到被吴娘子哄到平复后，他抽噎着道：“娘，你和奶奶真的要坐牢吗？在里头吃不好睡不好，你会不会受伤啊？”
吴娘子眼圈红了，“这谁告诉你的？”
吴守德虽然情绪激动，但基本的组织语言还是有的，很快就把今日见白晋之后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你的意思是，你徐姐姐本来就是……那边的人？”吴娘子面色难看，本以为好不容易交到一个知心好友，没想到……那人原来是有意接近。
吴娘子的表情变换着，一会是苦笑，一会是流泪，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吴守德紧紧抓着娘子的衣服，紧紧依偎着。
夜间秋葵给秦风吟打来梳洗的温水，见她还坐在桌前发呆。
“姑娘，该梳洗了。明日就是堂审的日子，也不知那吴娘子会不会当真出来做证人。”
“不论她想不想做，若是这事当真是她们做的猫腻，我们都会全力以赴。百微堂是许多人的心血，我不能让她因为一些人的私欲就倒下。”
铺子没了可以再买，但长久以来积累的名声和威望失去了就当真没了。
秦风吟虽然因为吴娘子和吴守德有所动容，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做了错事就该付出代价。
坚定了心中所想之后，她郁闷的心情也纾解不少。她到现在也只是知道这案子不是因为百微堂误诊，但其中细节，吴家人是如何做的她就不得而知了。
临睡前她叹了一口气，希望明日可以得到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