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闻言一怔。
此事却有些棘手。
时近宵禁,丹房早该闭门落锁,若要强行入内......也罢,横竖下次回溯时她也不会记得。
二人遂往弟子舍去。
不料刚至廊下,又见一道熟悉身影倚门而立——正是张明远。
对此他倒不甚意外。
这些时日演练术法,随着夏祭临近,这回溯者眉宇间忧色愈重,显是忌惮那场即将到来的袭击。
虽始终三缄其口,但连日来已数次试探他夏祭去向,字里行间皆暗示闭门不出乃取死之道。
想起上次回溯时那道轰平屋宇的赤焰,林昭然暗忖此番倒是英雄所见略同。
可惜张明远似乎认定他冥顽不灵。
此刻前来,多半又要苦劝他赴那劳什子祭典宴会。
念及此处,他不由第无数次揣测:前几次回溯中的自己,究竟何等固执,竟让这同伴如此放心不下?
林昭然走近时,张明远正盘坐门前,全神贯注于掌心之物——不,待他细看,才发现那支青玉笔竟是悬在掌上半寸,懒洋洋地打着旋儿。
原来这人也会笔旋之术,候人时也不忘修炼。
他险些就要弹枚珠子过去,喝令其重头练起,终是按捺住了。
主要是因身上未携弹珠之故。
「明远兄。」他出声唤道,惊得对方手中青玉笔「啪嗒」坠地,「在此候我?」
「正是。」张明远应道,余光瞥见他身后安慧心,话锋急转,「呃...我是否来得不巧?」
「无妨。」林昭然叹道,「不过取些炼丹材料,与安姑娘配剂药膏。你寻我何事?」
「倒也不急。」张明远摆手道,「所炼何药?或许我能相助——于丹道一途,我尚有几分心得。」
「敢问还有什么是你不擅长的?」林昭然嗤之以鼻。
「多着呢...」对方含糊应道。
安慧心静立旁观,然张明远本是个热络性子,待林昭然捧着药匣出来时,二人已言笑甚欢——多半是在谈论她面上那片紫藤疹。
「昭然,我竟不知令兄如此不堪。」张明远忽然摇头晃脑道,「难怪你成了这般......」
话音戛然而止——林昭然正挑眉睨着他,目光如刃。
安慧心却已急声辩驳:「昭武绝非恶人!此事原非他本意。」
「但善后之责总该担起。」张明远不依不饶,「无论有心无意,祸既由他而起,岂能推给弟弟?」
「又无人逼迫昭然。」安慧心转向林昭然,眼中满是期冀,「你是自愿相助的,对吧?」
「自然。」林昭然颔首,「我自愿为之。」
他心下其实赞同张明远之言,却未说破。
经整轮回溯相处,他早瞧出安慧心对林昭武芳心暗许,此时出言贬损实属不智。
更何况平心而论,他自己对长兄的评判亦难称公允——两人积怨已久,早无转圜余地。
所幸二人很快默契地终止争执,三人之间复归静默。
这静默于林昭然倒是惬意,但看张明远抓耳挠腮的模样,显然并不作如是想。
「昭然,」张明远突然发问,「为何往正殿方向去?」
「自是去丹房配药。」林昭然淡然道。他早知对方用意,仍存着蒙混过关的侥幸。
天不遂人愿。
「这个时辰,丹房早该落锁了。」张明远指出。
「啊!」安慧心轻呼,「确实!丹房两个时辰前就闭门了!」
「无妨。」林昭然从容道,「只要收拾干净,无人会知晓我等来过。」
「但门上有禁制。」张明远紧追不舍。
林昭然轻叹:「禁制拦不住术法。」
「你竟通晓启门术?」张明远难掩惊色。
这反应在他意料之中——启门术因易遭滥用,早被列为禁术。
若无特批玉牒,即便知晓咒诀亦属触犯律例。虽非重罪,终究有干禁条。
好在林昭然其实半句启门术咒诀都不知晓,倒也不算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