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蛮文。」林昭然沉声念出咒诀末字,顿觉术法如涟漪般自周身荡开,扫过藏书楼重重书架,搜寻与这字眼相关的典籍。
他指间真元再催,欲扩其搜寻之界,岂料术法几欲崩散,忙凝神固守三息,方使真元归位。
但见七道金线自心口迸现,如灵蛇游走,连接此间七卷藏书。
他唇角微扬。
此乃安慧心所授「书卜术」之一,专寻典籍中特定字句。
此术如薄冰履刃,若应验过多必溃——其数全凭施术者修为而定,寻常仅用于搜寻僻典残章。
譬如这「古蛮文」。
娄松当日所言非虚,专述此道之书确如凤毛麟角。
迄今仅觅得十三卷偶提只字,多不过浮光掠影。
安慧心所授「藏书楼秘术」不过皮毛,若真知隐于术法难察之处,他亦徒呼奈何。
林昭然垂眸望着胸前金线,信手一挥,但见五指穿线而过,虚实无碍。
此般戏耍,他总乐此不疲——虽知日久生厌,此刻却仍觉新奇。
这金线本为幻象,不过卜筮术映照心田之相。
凡占卜术皆需媒介显化天机,盖因凡胎俗骨难承术法真意。
如他眼前这般随心化形的幻象,在占卜媒介中已属上乘——至少安慧心听闻他半时辰便掌握此术时曾如此断言。
那姑娘当时满脸狐疑,显是当他信口雌黄。
他实难理解此术玄奥何在。
金线不过心念所化,无需精深真元运转,但凭观想而已。
于他而言,简直如呼吸般自然。
摇头甩开杂念,他循着一缕金线来到某部典籍前。
这是部四百页厚的《蛮荒大陆史》,煌煌巨著令人望而生畏。
他岂肯埋头苦寻只言片语?
当即掐诀再施一术,但见书页间「古蛮文」三字皆泛碧光。
正待翻检,忽闻——
「昭然?你在此作甚?」
他「啪」地合拢书册塞回架中。
虽未触犯门规,却实在不愿向安慧心解释为何搜寻「古蛮文」踪迹。
林昭然方欲反唇相讥,却在转身看清来人时骤然失语。
但见安慧心双目通红,鼻尖犹带泪痕,右颊至颈项赫然蔓延着大片紫红斑痕——那绝非寻常淤伤,倒像是......
他心头蓦地一沉。
「慧心...」他迟疑道,「你莫非与家兄同班?」
少女闻言瑟缩,偏过头去。
他长叹一声,果然如此。
「你怎知晓?」静默片刻后她低声问。
「今晨家兄曾来寻我。」林昭然冷声道,「说是将个姑娘推入紫藤丛中,要我配什么止痒膏。当时心烦,便打发了他。」
此言半真半假。
历经三次回溯,他早发觉只要课后不归寝舍,林昭武便寻他不得——这也正是他终日泡在藏书楼的缘由。
然则凭着特殊经历,他分明知晓若当时在场会如何。
「原是如此...」她声若蚊蚋,「无妨的。」
「大有干系。」他断然道,「若知受害的是你,我定会...」
话音忽顿,改口道,「定会助你。至于家兄,合该葬身火海。」
略作思忖后,他忽然拍案:「此刻配药也不迟,只需回房取些药材——」
「不必如此...」安慧心慌忙截住话头,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不过...小事罢了。」
林昭然凝目细观。
少女眼角泪痕未干,言辞更是欲盖弥彰——她说的是「不必」,而非「不可」;道是「小事」,却非「无事」。
「不过举手之劳。」他温声道,「先前推拒,只因来者是林昭武。你且说个去处,配好药我便送来。」
「若...若方便,」她声如细丝,「我想随你同往。也好见识制药之法,以备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