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然只觉匪夷所思——不,该说是叹为观止。
「课业典籍你总该读过,」他忍不住指出,「否则岂能门门甲等?」
「我又没说完全不看书,」张明远振袖反驳,「只是能免则免罢了。况且我素来擅于观摩领悟。」
此言倒与林昭然截然相反——他向来需先研读经义,方能事半功倍。
虽说修士厌读实乃大忌,但转念一想,张明远确有所成。
何况天衍阁藏书楼中本就没有多少凶险术法,若求高深秘术,此处确实用处有限。
「所以你专寻名师指点?」林昭然猜测,「不过一月之期,如何说动那些大家倾囊相授?寻常不都需数年考察?」
「寻常确是如此,」张明远忽露傲色:
「可你莫忘了,我乃张氏独苗。多少名宿抢着要收我为徒?往往只需亮明身份,他们便趋之若鹜。」
林昭然强压下心头翻涌的妒意。
张明远不过是善用自身优势罢了,换作是他亦会如此。
可这仍令他想起林昭明与林昭武——那两位兄长总能轻易获得师长青睐,而自己却屡屡碰壁。
父母总说这是因他不够圆融,若肯多些礼数、多些逢迎……
但在他眼中,兄长们额上仿佛烙着唯有修士能见的隐纹,注定比他更受眷顾。
不过张明远终非他那两位兄长,不该成为他宣泄郁愤的对象。
「倒是便宜。」林昭然勉强扯出个笑容。张明远浑然未觉。
抛开私心,他愈发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张明远当真如他一般是误入回溯的局外人?
此人气海之阔堪称同辈翘楚,身为世家独苗享尽便利却无父母管束,兼之八面玲珑,连高阶术士都愿倾囊相授。
虽非纨绔子弟,但这份天时地利……未免太过恰到好处。
正因如此,纵使张明远看似推心置腹,林昭然始终如芒在背。
至少此刻,他决不会透露自己同为局外人的身份。
眼下他最大的优势,便是张明远这场棋局中多出的变数。
这步暗棋,他定要物尽其用。
无论张明远背后藏着何等势力,林昭然都无意过早暴露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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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吧。」云墨心轻拂袖袍,「我早料到你会上门。」
「您早知?」林昭然微怔。
「自然。」她眼含揶揄,「寻常弟子受赵虚明指点一回,便要哭喊着换师。你能熬过两回,倒算沉得住气。」
「原来如此。」他嘴角微抽。
「不过眼下不便更换导师,」云墨心指尖轻点茶盏,「恐怕你还得再忍忍。」
「弟子早有所料。」林昭然淡然道——答案与上次回溯时别无二致。「此番前来,另有所求。」
「哦?」她黛眉微挑。
「既然赵长老只肯教授基础三式,」他正襟危坐,「晚辈欲自行参悟,还望前辈指点迷津——该从何处着手,又需注意哪些关隘。」
云墨心长叹:「修行之道岂有定法?否则学阁何必设师承之制。」见少年神色执着,终是松口:「罢了,且说说你基础三式练得如何?」
「若问寻常教习,皆言已臻纯熟。」林昭然苦笑,「但赵长老总说......」
他模仿着老顽固的腔调:「『简直辱没修真界颜面!』」
云墨心轻嗤一声,竟是将毛笔递到他手中——而非如赵虚明那般劈面掷来。
能与通情达理的师长交谈,实乃快事……
「御起它。」她道。
话音未落,那毛笔已在林昭然掌心上方悬旋如飞。
「竟已掌握悬物旋舞?」云墨心眸中闪过赞许,「赵长老想必欣慰非常。」——才怪。「可会其他变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