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冰嘴角动了动,语气里透着隐忍的痛苦:“孩子让人抱走了,得追啊……雨林本来打算五天走完,结果三天就出来了,可还是没追上。孩子要是丢了,我也不想活了……”说着,眼圈一红,低下头。
“也是,看不见孩子,哪能不急啊!”
“这不,坐这个船,到码头的时候排着长队呢,我心里急啊!到前面跟一个大哥商量。大哥听我在追孩子,就让给我,他带着儿子去排尾了。遇上好心人了。”
刘明阳注意到夏冰脸上的淤青,问道,“你们在雨林里怎么样?受伤了吗?遇上危险了吗?”
“——没。”不会说谎的夏冰支吾着,咬着嘴唇,眼神闪烁地看向水面。
“我们差一点啊!进芦苇荡的时候,碰见一帮‘西班牙’”,他们管说西班牙语的南美人都叫“西班牙”。
“那帮‘西班牙’玩命跑,手里还比划枪,我们知道不好,也跟着跑,还听见两声枪响。后来听说,劫匪当着一个男的面强J他老婆,男的受不了,要跟他们干,结果被开枪打死了。”
刘明阳讲着芦苇荡里的事。夏冰低着头,心里五味杂陈,明明讲的就是自己,如果有处可逃,早就逃之夭夭。可此刻……
“是吗?”夏冰蔫儿蔫儿地应了一声,声音像蚊子,似乎只有她自己听得到。
文盈看了一眼老赵,意思是,别让他再问了。他俩已经不敢再让夏冰接这个话茬,也不敢再看夏冰。于是,赶紧找个话题给岔过去,文盈问:
“你们有看见过野兽吗?”
“那倒没有,不过有人看见过蛇和狐狸。还有吼猴,起初以为是老虎、狮子之类的,后来人家说是吼猴。”刘明阳又说,“听说向导手里有枪,跟着他们走可能会安全一些。路上偶尔放一枪,一是震慑劫匪,二是驱赶一下野兽。……孩子有消息吗?”
夏冰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水面,沉默着,摇了摇头。
刘明阳连忙安慰她,“别急,不会丢的,雨林里有不少背孩子的。”刘明阳安慰道:“就这么一条路,肯定能在哪遇上。还许一会儿下船了,他们就在营地等你呢。”
文盈一听赶紧接上,“是啊,路上有一家南美人也这么说。他们已经是第二次来了,第一次也是一家人一起来的。他们说,就是为了挣钱,身份不身份的无所谓。
上次在美国打了几年工,不知道什么原因被遣返了。一家人决定再来,他们带着三个孩子,大的十五、六岁,小的八、九岁,中间的男孩子十三岁,非常懂事又成熟,俨然就是个大人,怕我们饿,还拿吃的给我们。他说他们是有经验的,南美人信天主教,有信仰,是保护妇女和孩子的,不会把孩子怎么样,让我们放心。”
刘明阳隐隐觉得哪不对劲儿,眼睛前后左右扫了一下,“你老公呢?怎么没见他?”
夏冰眼睛正发直,听问到李明,心里一颤,猛地低下头。这一问,又戳到她的痛处,仿佛路上所有的苦难和遭遇刻下的伤口再一次被撕开,一下子哽咽住说不出话。低下头,眼泪夺眶而出。
转念一想,早晚得面对,不能一直逃避,豁出去了!用力抽了下鼻子,深吸口气,说:“没了。”
刘明阳脑袋“嗡”的一下,“没了?!怎么……”他想问怎么没了?什么是没了?余下的话还没说出口,看见旁边文盈和老赵焦急的表情,示意他别再问了。
再看夏冰脸上的伤,脑子里一下闪过芦苇荡,他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心里一急,“我……”惭愧而无辜地看向自己的同伴们,个个表情尴尬,低头沉默着。刘明阳不知所措,只“唉!”了一声。
正在此时,船驶到一片布满石子的浅滩,行驶受阻,船夫要所有人下去推。大家纷纷跳进河水,刘明阳对夏冰和文盈说,“你们女的留在这别下去了,男的就够用了。”急忙跳下船,他使出浑身的力气,好像犯了罪,这样可以赎罪一样。
两个多小时后,远处岸上出现一处帐篷密布的营地,那就是联合国人权理事会营地,也就是难民营。从船上就能看到岸上人头攒动和大小不一、摆放无序、颜色各异的帐篷。
到这,就算完全走出雨林。在难民营可以得到免费的食物,通常是炸鸡饭或者意面之类的。也有便利店,里面卖衣物,生活用品、食物等,价格也不贵。雨林里,稍微多哪怕是一点点负重都可能成为压死骆驼的稻草,出发前带的东西,路上能扔的都扔了,到这里会补给一点必须品。
船还没靠岸,只听岸上传来一声声奶声奶气的“妈妈!妈妈!妈妈……”夏冰浑身一震,“腾”地直起身,嘴里喃喃地叫:“晨晨!……”眼睛急切地搜寻着岸上,迅速扫过人群,寻找那个魂牵梦绕的小身影,心里不可置信,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