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疆域者,国之躯体也。若经络错乱,血脉不通,何以养民?”林夏指着舆地图,“南齐之弊,在于‘虚设州郡,冗官塞路’。臣请陛下‘厘疆’,省并州县,裁汰冗官。”
林夏先从淮北入手。南齐在淮北设有徐州、北徐州、南兖州三州,辖境交错,官吏互相推诿。他建议:合并北徐州入徐州,以淮河为界,治所定于彭城;南兖州移治广陵,专辖淮南诸县。
“如此,淮北防线便成一体,可集中兵力抵御北魏。”林夏解释。对于江南,他则裁撤了五个“侨置州郡”——这些州郡本是东晋时为安置北方流民设立,如今流民早已定居,侨置州郡徒增层级。如“南豫州”并入豫州,“南青州”并入青州。
最终,经林夏核查,南齐原有的二十三州被省并为十七州,三百九十五郡减至二百一十郡。每州辖郡不少于五,每郡辖县不少于三,疆界以山川河流为凭,清晰易辨。
“昔日秦始皇废分封、置郡县,为的是‘海内为郡县,法令由一统’。”林夏道,“陛下省州郡,亦是此意。”萧衍命将新定的州郡图刻于石碑,立于太极殿侧,昭示天下。
州郡省并后,冗余官员多达数千。林夏主张“汰劣留优”:凡年逾七十、昏聩无能者,一律致仕;凡靠行贿、裙带关系上位者,罢官为民;仅留“清廉有政绩、通晓律令”者。
他还制定《官制》:州设刺史一人,掌军政;别驾从事史一人,佐刺史处理民政;郡设太守一人,县设县令一人,皆由中央任命,三年一考。“考绩以‘户口增、田野辟、盗贼息’为上,反之则降黜。”
为防止官员盘剥百姓,林夏又创“考课法”:每年由御史台派巡查使暗访各州郡,记录官员得失。“臣闻齐末吴郡太守王琨,搜刮民财百万,百姓呼为‘饿虎’。”林夏奏请将其流放交趾,“如此,官吏方知敬畏。”
对于边疆重地,如荆州、益州、广州,林夏建议设“行台”——即中央派出的临时机构,总揽军政大权。荆州行台治江陵,辖荆、雍、湘三州,防备北魏与萧齐残余势力;益州行台治成都,镇抚巴蜀;广州行台治番禺,管辖岭南及交趾。
“行台长官由陛下亲信担任,三年一换,以防专权。”林夏特别强调,“如荆州,南齐时萧颖胄、萧衍皆曾在此起兵,可见其重要。当以‘忠谨有谋’者镇之,臣举荐韦睿,其人老成持重,可当此任。”
萧衍采纳其言,命韦睿为荆州行台尚书令。韦睿到任后,修缮城防,减免赋税,荆襄一带迅速安定,成为大梁西部的屏障。
南齐末年,战乱频繁,百姓流离失所,“千里无烟,白骨露于野”。林夏深知,民心是最大的疆域:“民者,国之本也。若民不聊生,纵有坚城百万,亦如沙上之塔。”他向萧衍献上“凝民”三策:劝农桑、均赋税、修水利。
“一夫不耕,或受之饥;一女不织,或受之寒。”林夏引用《汉书》,建议萧衍下诏“轻徭薄赋,鼓励垦荒”。规定:凡流民返乡者,免徭役三年;开垦荒地者,永为己业,五年不纳税。
他还推广“区田法”——一种精耕细作的耕作方式,在小块土地上集中施肥、灌溉,产量可比普通耕作高一倍。命农官在各州郡举办“农桑学堂”,由经验丰富的老农传授技艺。
“臣闻吴兴郡有稻田万顷,因战乱荒芜过半。”林夏道,“可派官前往,组织流民耕种,秋收后按比例分成,官府得三成,流民得七成。”萧衍依计而行,仅一年,吴兴便收获稻谷三十万斛,流民纷纷返乡。
南齐赋税混乱,有“三调”(租调、户调、丁调)之外,更有各种苛捐杂税,百姓不堪重负。林夏主张“均税”:以户为单位,按资产多少分为上、中、下三等,上等户缴租五石、调绢三匹,中等户缴租三石、调绢二匹,下等户缴租一石、调绢一匹。
“此外,废除‘塘丁税’‘桥桁税’等杂税,严禁官吏私加摊派。”林夏特别指出,“若有官吏敢‘额外取一文钱’,许百姓赴御史台告发,查实后斩。”
为确保赋税公平,他还命各州郡“括户”——清查隐漏的户口。南齐时有许多百姓为逃避赋税,依附于豪强为“荫户”,林夏规定:豪强需将荫户交出,否则没收其一半家产。“如此,朝廷户口增加,赋税来源扩大,百姓负担也可减轻。”
江南多水,却常遭旱涝之灾。林夏奏请大修水利:在钱塘江畔加固海塘,防备海潮;在太湖流域疏通沟渠,使水流注入长江;在淮北修复芍陂(今安丰塘),灌溉万顷良田。
“芍陂是春秋时孙叔敖所修,南齐时废弃,如今若修复,淮南可成粮仓。”林夏道。萧衍命豫州刺史夏侯亶主持修复工程,征发民夫万人,历时半年完工。此后,淮南“旱则引水浸润,涝则排水归江”,亩产较前翻了一番。
他还推广“龙骨水车”,使农民灌溉效率提高十倍。“农为邦本,水利为农之本。”林夏道,“陛下重水利,便是重天下苍生。”
南齐时,北魏多次南侵,淮北之地几经易手。萧衍即位后,北魏孝文帝虽已迁都洛阳,但仍对淮南虎视眈眈。林夏认为:“治内必先安外,若边疆不稳,百姓便难安心生产。”
林夏建议在淮河沿线构筑“三重防线”:第一线以彭城、寿春为核心,修缮城池,储备粮草;第二线以钟离(今凤阳)、淮阴为枢纽,布置精兵;第三线以广陵、盱眙为后援,可随时增援。
他还注意到淮北有许多“坞堡”——百姓为自保而筑的堡垒,堡主多为地方豪强。林夏主张“联坞堡为藩篱”:对愿意归附的坞堡主,授予官职,使其率部众助守边防;对拒不归附者,则派兵剿灭。
“彭城有坞堡主陈显达,拥众数千,勇猛善战,曾与北魏交锋十数合。”林夏举荐,“可召其入朝,封为‘淮阳太守’,命其镇守彭城。”陈显达感于萧衍恩遇,果然尽心守边,北魏数年不敢近彭城。
南齐军队多为世兵制,士兵父子相承,战斗力低下。林夏建议改为“募兵制”:在各州郡招募精壮,凡身高五尺八寸以上、能挽弓三石者,皆可入伍,免除其家赋税。
他还命人改进兵器:仿制北魏的“马槊”,使骑兵冲击力增强;铸造“万钧弩”,可射穿铁甲,射程达三百步;打造“楼船”,上设拍竿,可击碎敌船。
“兵不在多而在精,器不在利而在巧。”林夏道。萧衍命韦睿、曹景宗等名将训练新军,数年之间,大梁军队“甲胄鲜明,器械精良”,战斗力远超南齐旧军。
对于北魏,林夏主张“恩威并施”。在边境开设互市,允许南北百姓交易:南朝输出丝绸、茶叶,北朝输出马匹、皮毛。“互市可使两国百姓互通有无,减少敌意。”
若北魏南下,则坚决反击。天监四年(公元505年),北魏中山王元英率军十万攻钟离,林夏建议:“钟离地势险要,可坚守待援,再派奇兵断其粮道。”萧衍依计,命韦睿、曹景宗率军救援,果然大败魏军,斩俘十万,史称“钟离之战”。
“此战之后,北魏不敢轻易南顾,边境得以安定。”林夏道,“陛下以战止战,方能为百姓争得休养生息之机。”
林夏深知,一人之智有限,帝王若闭目塞听,再好的政策也会走样。他劝萧衍:“舜有诽谤之木,禹有敢谏之鼓,故能成圣德。陛下当广开言路,使天下人皆可献策。”
林夏在宫门外设“谤木函”(意见箱),凡百姓有冤屈、有建议,皆可写成文书投入函中,由御史每日开箱奏报。“齐末有百姓状告县令贪赃,却被层层阻拦,如今有谤木函,百姓之冤可直达天听。”
一次,有谯郡百姓投书,言当地刺史强征民女为妾。萧衍见后大怒,立命将该刺史罢官,还民女归家。“若不是谤木函,朕如何得知地方如此胡为?”他对林夏道。
对于重大决策,如征伐、变法、赈灾等,林夏建议实行“集议制”:召集三公、九卿、尚书、刺史等,在朝堂上公开讨论,各抒己见,最后由皇帝裁决。
天监六年,是否要修复洛阳古城(当时在北魏境内),众臣争论不休。有人主张“趁北魏内乱,北上恢复中原”,有人认为“国力尚弱,应先安内”。林夏在集议时说:“恢复中原是太祖之志,但需待时机。如今北魏虽有内乱,然其根基未动,若轻举妄动,恐得不偿失。不如先修内政,待国力强盛,再图北伐。”萧衍采纳其言,避免了一场无谓的战争。
林夏自己便是直臣,曾多次劝谏萧衍。一次,萧衍为修建同泰寺(今南京鸡鸣寺),耗费国库百万钱,林夏直言:“陛下信佛,本为劝人向善,若因建寺而劳民伤财,则非佛之本意。”
萧衍虽好佛,但也纳其谏,削减了同泰寺的修建规模,将省下的钱用于赈灾。“季礼之言,如明镜照身,使朕知过而改。”他对左右说。
第七章成效:天下安以证正统
萧衍采纳林夏之策十年后,南齐旧疆面貌焕然一新:
•疆域稳固:十七州、二百一十郡井然有序,官吏各司其职,百姓安居乐业。淮北防线坚固,北魏不敢南侵;岭南、巴蜀皆臣服,无复叛乱。
•经济复苏:户口从南齐末年的三百万增至四百八十万,粮食亩产翻番,国库充盈,“太仓之粟,足以支十年”。
•文化兴盛:太学及州郡学校培养生员数万,经学复兴,沈约、谢朓等文人辈出,史称“天监之治”。
•民心归附:百姓不再称“齐民”,而自称“梁民”,民间歌谣唱道:“萧王兴,天下平;稻米流,仓廪盈。”
一日,萧衍与林夏同登建康城的朱雀门,俯瞰江南千里沃野,炊烟袅袅,鸡犬相闻。
“季礼,十年前你说‘推演天下,当承正统’,如今看来,此言不虚。”萧衍感慨道。
林夏躬身:“此非臣之功,乃陛下之功。陛下承正统,非靠天命,而靠民心;推演天下,非靠权谋,而靠仁政。”
萧衍望着远方的钟山,轻声道:“正统者,非一家一姓之私,乃天下苍生之望。朕今日方知,所谓‘推演天下’,不过是‘顺民心、合天意’罢了。”
秋风再次吹过建康城,这一次,风中带着稻花香,带着书声,带着百姓的笑语——这,便是萧衍以林夏之策,为大梁铺就的“正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