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河套被汉人夺走后,有一小半‘河西诸侯’,开始考虑改换门庭,且另有小半部族决定观望。
那现在,高阙也被汉人夺走了。
河西诸部,原本还在考虑要不要臣服于汉人的部族,多半已经下定了决心。
原本在观望的部分,也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臣服。
此外,还有极少数的一小撮野心家——如浑邪部,想要浑水摸鱼,在混乱中强大自身,以达成自己的野望。
排除以上种种,剩下的,仍旧忠诚于单于庭、坚决拥护单于庭在草原——在河西地区的统治,坚决抵制汉人的河西部族,已经不到一半了。
甚至即便是这不到一半的‘匈奴忠诚’,其实也已经被逼到了退无可退的绝境。
和汉人打?
单于庭都没打过,河套都丢了,高阙都没了!
就河西这二两肉,哪够汉人塞牙缝的?
可臣服汉人,又让大家疑虑重重。
虽然说,草原上的生存之道,是亘古不变的:弱者依附强者,强者依附更强者,更强者依附最强者;
虽然草原游牧之民,没有汉人那么强烈的华夷之防,以及对‘被对方同化’的恐惧。
但不同的文明主体,仍旧让游牧之民,生出不可避免的恐惧。
——对未知的恐惧,以及对改变的抗拒。
对于河西诸部而言,最好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什么都不要变,还是匈奴单于庭镇压草原!
各部之间打生打死打出狗脑子,联姻和亲再处成好兄弟,不过是内部的良心竞争、优胜劣汰而已。
如果真的有选择,让河西诸部选:一,让匈奴人统治河西,二,让汉人统治河西,三,让河西人自己统治河西?
首先被排除的选项,或许会是二。
但最优的选择,绝不会是三!
而是一!
继续由匈奴人通知河西,一切都不做变动!
因为相较于自由,游牧之民更渴望安定。
安定,就意味着对改变的抗拒。
因为没人知道改变过后,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可能好,可能坏;
总归是未知。
但不改变是什么样,大家都是肉眼可见:好也就是这样了,坏也坏不到哪去。
事实上,不只是游牧之民——华夏农耕文明,本质上也是渴望安定、抗拒变化的。
因为变化,在拉高上限的同时,也同样在降低下限。
上限是很难达成的,且需要费很大力气的。
但下限,却是很容易就能跌下去的。
就像一个农人,继续种地,固然吃不饱肚子,发不了大财,但大概率饿不死。
发不了财、吃不饱肚子,这便是上限不够高。
而大概率饿不死,便是下限不太低。
若是改变——农人不种地了,转而去行商,亦或是为官?
上限固然是从吃不饱肚子、发不了财,猛然拔高到发家致富、权倾天下!
却并非是必定能达到。
反倒是下限,从原先的大概率饿不死,直接被降低到:虽是可能身死族灭,甚至是不得好死。
是你,你怎么选?
可能会有人说: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但实际上,没有人会拿自己的自行车,去播那虚无缥缈的摩托。
因为自行车,是自己一分一秒的辛苦工作,攒下一块两块的血汗钱,才终于买回来的。
而摩托,只有小概率能搏的到,却大概率只会把自行车搭进去。
所以只有两种情况,才会让人去拼、去搏这种小概率事件。
要么,是穷途末路——别说自行车,连坐公交车的一块钱都没有了,再不搏就要饿死了!
要么,是有很多自行车,搭进去一辆也无伤大雅;
可若搏到了,那搏回来的却不是摩托,而是兰博基尼!
对于河西诸部而言,其实也是一样的道理。
——河西诸部现在的日子好吗?
显然不好。
吃了上顿没下顿,今年白灾明年瘟疫,动不动死人。
贵族才能吃的上肉,牧民才能吃得上奶酪等乳制品,不说是水深火热,也起码是生活惨淡。
可还是没人愿意改变。
因为改变,只有极小的可能,让大家都吃饱喝足,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
更大的可能,是连这踏踏实实的苦日子、穷日子都没有了——甚至连命都保不住。
好死,它总归不如赖活着啊……
更何况河西诸部的日子,也没到穷途末路,再不改变就要活不下去的程度……
于是,开春过后的第一场战争,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在休屠泽打响。
作战双方:联合起来的河西诸部顽固派,对阵‘窃据’休屠泽的浑邪部,以及小部分各怀鬼胎的河西部族。
紧随其后,便是第二场高阙争夺战打响。
——匈奴右贤王:挛鞮伊稚斜,发右贤王本部,以及幕南各部族,合一十四个万骑,共八万于兵马,正是发起了对高阙的反攻!
同一时间,云中城陷入包围。
代北马邑,燕北渔阳,为匈奴人大军压境。
最后,甚至就连河套内部,也开始出现一些不稳定因素。
就像是一个报废的机器,时隔多年被更坏了新的零部件。
随着高阙之战爆发,汉匈双方之间,几乎所有可能发生战争、可以发生战争的地方,都开始被战火硝烟的味道所充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