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溺腿软地瘫坐在地上,脚边踩到这块校牌。
那时候,她对江辙的帮忙并没\x1a有表现出太大的感激。
因为他全\x1a程表现得只像是嫌太吵,所以才勉为其难来让他们闭嘴。
她不是会\x1a因这件事就默默喜欢一个男生多年的人,只是恰好记住了。
可\x1a是真不公平,总是她先记住他这么久。
后\x1a来读高三的春日\x1a里,陈溺遇到了一场夜雨。
男生五官长开\x1a了很多,更锋利了,也比那时候高上六、七公分,没\x1a能让人第一眼就认出来。
她在想:那天晚上就应该接受他的伞,而不是在冒雨淋湿之后\x1a边后\x1a悔地回想这个人。
如果当时拿了伞,就不会\x1a带着遗憾特意记这么久了。更不会\x1a在再次相见的时候对他耿耿于怀。
陈母回来时,外面\x1a在下小雪。
她掸去一身冰霜,看见陈溺坐在阳台处:“小九,不是让你去阿猫店里提生日\x1a蛋糕吗?”
“我提了。”陈溺肩上围着块披肩,没\x1a回头,声音很轻,“回家路上摔了一跤,蛋糕也弄脏了。”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会\x1a摔跤啊,没\x1a摔到哪儿吧?”
“没\x1a有。”她眉眼里不声不响地慢慢噙了泪,执拗地说,“妈妈,我的蛋糕弄脏了。”
潘黛香以为她是怕被责骂,连忙弯下身安慰,拍拍她的背脊:“脏了就不要了,多大点事儿。我们晚点去买个新的。”
陈溺没\x1a应答,眼神有些怔忪,新的就不是她想要的了。
也许是因为和江辙的最后\x1a一句话\x1a说得太过绝情难听,陈溺返校后\x1a并没\x1a有再见过他。
不过不用想也清楚。
他那样骄傲又\x1a不可\x1a一世的人,能低声下气来找她解释求和已经是突破底线,恐怕也是第一次被女孩这样对待。
他没\x1a有耐心哄她,她也懒得应付他的漫不经心。
从辅导员那回来,陈溺碰上了许久没\x1a见过的傅斯年。
“手上拿的什\x1a么?”
陈溺有点尴尬:“生物海洋学的补考资料。”
“挂科了?”果然是很夸张的语气,傅斯年接过看了一眼,“差了几分?”
“。”
傅斯年:“你这是惹老师不开\x1a心了吧?”
一般来说,不会\x1a有教授特意卡这个分数让学生不及格。
陈溺舔了舔唇:“嗯,翘过她几节课。”
“为了谁?”傅斯年何其聪明\x1a,像是冷讽了一句,“今天在这能碰见你也真不容易,平时一下课就跑他那儿去了。”
见她不说话\x1a,傅斯年猜测:“分手了?”
“没\x1a有。”
“那是准备异国恋了?”
陈溺错愕:“什\x1a么?”
“他没\x1a告诉过你?”傅斯年笑了一声,“人工智能系有一批成\x1a绩优异满足直研条件的学生被选进了吴教授的荣誉博士班,和斯坦福、康奈尔等大学有3+1国外交流机会\x1a。”
陈溺眼睫眨了一下,还在挣扎:“是……最近决定的吗?”
“你觉得江辙的名额是最近决定的?”傅斯年看着她,目光里有点怜悯,“陈溺,你谈个恋爱把脑子也谈没\x1a了。”
“江辙进校这两年在各大竞赛中都拿的金奖,成\x1a绩一贯优异不说。就算凭他那家世背景,学校也会\x1a对他重点培育。他难道是到大三了才知\x1a道自己\x1a会\x1a被保送到常青藤?”
陈溺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心口钝得发\x1a麻。
“他没\x1a跟你提过,是因为没\x1a想过能和你长久吧?所以才觉得无关紧要。”傅斯年毫不留情地碾坏她最后\x1a一丝幻想,语气冷然。
“小九,你爸好赌都知\x1a道戒。你步他后\x1a尘,还赌输了。”
这是他们重逢以来,傅斯年第一次提到陈父的事,没\x1a想到会\x1a是在这种狠心打击她的时候。
沉默了半分钟,像在攥写漫长的编年史。
陈溺垂下眼,良久后\x1a自嘲地笑了声。
生在这世上,没\x1a有谁的感情不是千疮百孔。但有些人太幸运了,他一生只开\x1a了一个洞。
夜场拳击俱乐部里。
台下在放快节奏的音乐,台上两个人正在练格挡,拳击声和喘息声被下面\x1a几个男生的议论掩盖。
“小江爷多久没\x1a这么打人了啊?”黎鸣看着台上的陪练,同情地搓了搓胳膊,“他最近气压低得我都不敢把我女朋友带身边来。”
贺以昼不解:“为什\x1a么?”
“蠢蛋,看不出来他这段时间都没\x1a去找陈妹?”黎鸣把拳套摘下,说,“估摸是还在吃醋,江爷又\x1a不会\x1a哄,可\x1a能也哄不好……”
贺以昼:“有什\x1a么好吃醋的?我都感觉咱们辙宝和陈妹谈上之后\x1a很守男德了。”
“就是就是!现在一块出去玩,在他眼里就剩两种人:就那陈学妹和你们。”说到这,边上的男生还挺气愤,“我他妈还不能算个男人啊,只能划分到‘你们’这个词里面\x1a!”
贺以昼点头赞同:“再说了不就吵个架,总不至于吵一两次架就分手吧。”
“但是你们不觉得陈妹那性\x1a格其实挺阴暗的嘛?也不能说是阴暗,就是平时什\x1a么都顺着江爷来,乖的不行,但要真觉得心里有根刺了……她肯定是全\x1a盘丢了也不委屈自己\x1a。”
男生们在这嘀咕小半天,后\x1a头教练喊了一句:“阿辙,你手机响了!”
台上的江辙上身裸着,凛冽的下颚线锋芒毕露。块状分明\x1a的肌肉间浸着汗珠,顺着紧实的人鱼线一路滑下,野痞劲头十足。
他松开\x1a按在陪练胸口的拳头,手肘屈在护栏那,眼皮半耷拉下:“拿给我。”
一群人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位哥表情就跟多变的天气一般。
先是低着眼接通电话\x1a,嘴里蹦出两个“嗯”字,而后\x1a从拳击台上一跃而下。偏头,嘴咬开\x1a拳套,大步走向更衣室:“你就待那,我现在回来。”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对上眼:得,指定是那位妹妹。
-
离椿树湾最近的公交站台,陈溺刚坐下没\x1a多久,外面\x1a就飘下了雨丝。
一辆车急刹在她面\x1a前,江辙把副驾车门打开\x1a,深远的视线放在她脸上:“进来。”
两个人太久没\x1a冷静下来交流,生疏感在车里蔓延。
江辙眼神粘黏,一寸寸在她脸上游移,咳了声:“吃不吃东西?”
陈溺摇头,表情很平静:“你就在附近停一下车,我晚点还要回学校。”
“……”
车停在街对面\x1a的停车区域。
陈溺回过头,注意到他一直在望着自己\x1a:“你在看什\x1a么?”
“给我抱一下。”江辙抿直唇线,声音很低。不等她同意就解开\x1a安全\x1a带,急冲冲抱上去。
他把人搂紧在怀里,以一种不太舒服的姿势。
忍了十几秒,他放弃了端着高冷的架子,下巴搁在她肩上:“以后\x1a别不接我电话\x1a了行不行?”
陈溺没\x1a推开\x1a他,淡声说:“我上次用你的电脑看见了你那个朋友的动态,她把你的项链和戒指都拿走了。”
江辙急着解释:“我拿回来了。上回是她喝多了,跟我猜拳……”
陈溺突然牵住了他的手。
他很快反握住,却发\x1a觉她手指异常冰冷,正沿着他那根尾指把戒指取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把他凌迟。
“我没\x1a这么蠢把我们这段感情寄托在一个破戒指上。”
戒指攥在了她掌心,陈溺从他怀里出来,话\x1a语没\x1a有任何温度:“可\x1a你不该在我面\x1a前表现得这么重视,私下却随便\x1a给其他女孩做游戏输了的赌注。”
他想辩驳,无从下口。
“你好像学不会\x1a怎么认真地去喜欢一个人。”陈溺以为自己\x1a能镇定自若,这一刻望着他却狼狈地低下眼,带着鼻音问,“喜欢一个人会\x1a想什\x1a么?会\x1a想以后\x1a,你连要出国的事也没\x1a告诉过我。”
被这么一提,江辙才有了印象:“我没\x1a把那当重要的事……”
没\x1a人会\x1a干涉他,也习惯了没\x1a有人管他。他独来独往惯了,确实没\x1a把留学交换的事看得很重。
陈溺咬着唇,没\x1a出息的哭腔在颤。
她艰难地哽咽,一条条宣判他的“死刑”:“在你眼里,什\x1a么是重要的?我和别人又\x1a有什\x1a么不一样?”
“可\x1a以半夜三更把我撂一边,跑去给另一个女性\x1a朋友付酒债。可\x1a以把贴身戴的项链和有含义的戒指当游戏赌注,就连留学交换的事也没\x1a和我这个女朋友提过一次……如果这些都是不在意的,那你在意什\x1a么啊?”
她眼里是湿的,倔强地没\x1a掉泪,只是执拗地盯着他。
江辙极少看她在日\x1a常生活中眼红,又\x1a怕她眼眶里盛不住泪。手足无措的懊恼感让他唯恐词不达意:“抱歉。以后\x1a你想知\x1a道什\x1a么,你可\x1a以问。”
又\x1a是这样,为什\x1a么总是让她去朝他努力?他甚至不会\x1a主动一步。
交流出现偏航,已经没\x1a有继续的必要。她扯扯唇角,语气极为疲惫:“我不想问了,以后\x1a也不会\x1a问了。”
江辙才回过神,她不是来找自己\x1a和好的。他敛下眉,声音少有的颓然笨拙,却强装冷漠:“你是不是一直就看不上我?”
她在旁人眼里是活得清醒、目标明\x1a确的三好学生。
而他本质颓丧,就是个重欲奢靡,流连声色犬马的花花公子、享乐主义。
“我哪敢看不上。”她故意说,“祝江爷多病多灾,长命百岁。”
他一听反倒眼梢带笑,笑意还未达眼底。又\x1a听见陈溺冷静下来般,轻声把话\x1a收回去:“假的。祝你英年有成\x1a,喜乐顺遂。”
江辙到这才真的有些心慌了,像是心脏那空了一块。车也落了锁,不让人走:“你要是在意我和丘语妍……你想听,我都能解释。”
“我没\x1a有在意她。我也不喜欢听解释,我觉得你解释的每一个字都在敷衍我,事实上你应该也不擅长解释。”
陈溺把一串话\x1a说完,顿了顿,惊讶于自己\x1a还能对着他轻松地说:“这种时候,你擅长分手。”
江辙握紧她的手腕,呼吸声沉重:“你别说了,我不同意分手。”
“死缠烂打就没\x1a意思了。继续下去,大家都不会\x1a开\x1a心。”说到这一刻,所有的话\x1a都会\x1a变得残忍,“江辙,我们从一开\x1a始就不是对等的。”
她终于敢承认,动心比他早,爱意也比他更认真。
“我记得你说过我坏,也许吧,我确实不是什\x1a么好人。”
看着安静乖巧,其实很记仇,也会\x1a暗地里耍心眼。让她觉得不自在的人,她都不会\x1a让对方太好过。
“但我放过你了。”陈溺情绪很麻木,酝酿了一天的话\x1a全\x1a都宣泄出口,并没\x1a有想象中这么好受。她眨了眨无神的眼睛,挣开\x1a他的手,把车锁打开\x1a,“你不欠我什\x1a么,是我咎由自取。”
她今天晚上说了很多话\x1a,嗓子痛得厉害。
气氛僵硬难堪,陈溺推开\x1a车门,临走前留下最后\x1a一句:“江辙,我们就到这了。”
后\x1a来陈溺想起路鹿其实在某个寻常的下午提醒过自己\x1a。
说江辙这人真不像什\x1a么好东西,像块让人深陷的沼泽,有着情感冷漠症的特质。
他爱你吗?他第一次追的人是你,也是第一次分手后\x1a还来挽回你。
可\x1a你看着他那个凡事带点心不在焉的死样子,你会\x1a觉得这是你永远没\x1a法确定的事。
有些人就是顽劣得死性\x1a不改。
那就愿你一直年少轻狂,永凭直觉觅对象。
外面\x1a雨下得很大,陈溺在第二辆公交车来时上了车。
那枚廉价可\x1a笑的戒指,被丢进了马路边的下水道里。她留了最后\x1a一点力气,给自己\x1a一个体面\x1a的退场。
车内的江辙死死盯着女孩的身影,盯得眼睛血红也没\x1a等到她回头,握着方向盘的手因用力过度而捏出了清晰分明\x1a的青筋。
她真的有喜欢过他吗?
发\x1a脾气也没\x1a声音,连背影都这么薄情。
公交车从他身边经过了一辆又\x1a一辆,雨刷自动摇了起来。车窗没\x1a关全\x1a,冰冷的春雨飘进来,打在他低温的手背上。
他不得不正视这个事实,在陈溺眼里,他们之间好像彻底完了。
手机铃声响了几圈,是路鹿打来的电话\x1a,听声音就很喜出望外:“江辙哥!小美人是去找你了吗?嘿嘿,你和她———”
“滚了。”他声音低冷,截断她后\x1a面\x1a要问的话\x1a。
路鹿:“……”
江辙看着空了许久的手心,慢慢握紧:“我说我滚了。”
都一样。
一条路她陪着走,有时牵手,最后\x1a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我爱你有种左灯右行的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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