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屋外传来脚步声,本沫看去,见三姑姑满面急怒,带着凶悍之态,直冲冲走进屋内,踏在高凳上要去拆电扇,赵书记见她举止大变,拿长杆竟敲风扇,直呼:“你动这个老吊扇上干嘛,一不值钱,一碰一屋灰!”
“我要拆了这个屋,你们养的好儿子,把我的家败个精光,他倒好,拍拍屁股就走人,走了和尚跑不了庙。”赵敏慧骂道。
“你好大狗胆,荣芝做的工钱分文未拿,你倒来坏你哥哥的名声。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不要在这里撒泼。”赵书记也骂。
赵敏慧一屁股坐在地上,一会说丈夫张德佑要打她,一会说她要去死,疯疯癫癫冲了出去。原来自赵荣芝去妹夫张德佑家做长工,不到两年期间十辆大卡车全部败光,全因张德佑弟弟吸毒、抢劫、谋钱害命被关押了,且一世不得回来。如今无从怪处,现全怪责在赵荣芝身上。
这时赵本逵从埠镇回来,手上拿着一叠传单,一面大喊:“婆婆,埠镇姥姥家、舅公家每天有人发传单给他们,写的都是爸爸的事。”
赵书记一看撕个稀烂:“好个张德佑,他被亲弟弟陷害败了全部卡车,现在都怪在荣芝头上,这个破顶之灾让他一世不能做人。”赵书记眼瞅着凌老太,骂道:“怪你这个不经事的脑壳,让他去顶这个事,不事先查明,原来他们早已有破绽,只等赵荣芝去顶事,现在落得家里鸡犬不宁。”
赵书记失望透顶,想不到这个家走到这一步。举目望去,家家西式阁楼,户户瓷面红瓦,相行之下,赵家一点都没变,还是老式瓦屋,昔日村里唯一黑白电视早早退休换了彩电,而现在二十一寸彩电随处都有。如今孩子们还要去别人家看闭路电视,看了一两回也讨人嫌,固定时间一到立马紧闭窗门。
6.3
这日云秀上夜班,傍晚时本沫给她送饭,这是家瓷厂,厂房外晒了一层一层的瓷圆子。几百平的厂里都是中年女人,都是冲着两分钱一个的瓷圆子。本沫找到母亲递给她饭盒,她说:“先放着吧,我把这层搓完。”说着她手捉瓷泥,分开了八小块放在手掌里,两掌搓个来回,手法轻快果断,八个圆形瓷子便生了出来,就像魔法般神奇。
本沫当好玩也拿了一坨泥把玩,分了三小块怎么搓都是椭圆的,参差不齐的。这时走来一个领导,挨个检查瓷圆,对云秀喊道:“改了!现在改小了一圆号,你做大号没人要,是算不了工钱的,快都给我重做!”云秀点头,看着这十几层的瓷圆,脸都黑了。本沫在一旁看着难受,眼见饭也冷了一遍遍叫母亲吃,她骂道:“快回家去,站在这碍手碍脚。”本沫只好先走。
偏偏这天阴森森的,不见月亮,一颗星影子都没有。已是晚上八点半,云秀和埠村几个嫂子才从厂子里走出来。她身穿孔雀蓝制服和黑裤子,整个身体消失在黑夜里,隐隐只看见发黄的一张脸,踏脚板上来回两只脚,挨着右边一座糙黄的围墙骑着。
忽一条白狗横穿马路,恰转弯处一辆货车飞速开来,看见白狗乱窜,立即车盘转向右边,在那刹那,灯光影射,照在云秀脸上反金光,自行车与货车相撞旋转三百六十度,云秀被撞飞了起来。她飞起时只觉裹在一张偌大的黑布上,轻飘飘的。自行车被旋出大道落入深坑里,云秀躺在货车的另一侧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