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十万大山里,涌出一股“怪雾”,群山万壑间,隐隐传来异兽的吼声,震的天际边的雪松都漱漱摇晃。
但,对于这种景象,大荒中的人们却早已经习惯了,十万大山太深,那些恐怖的大妖魔,“永夜”时候,并不会贸然到外围的村子里。
更别提“雾夜城”里,还有缉妖司的修行者守护,每天都会派人巡山,他们很安全。
不过,余缺还是略有警惕地,握住刀柄,往远处黑雾山沟中看了一眼。
他的眸子素净,清明,似乎遥遥望到了什么,内里也燃起一团“明火”。
比吴野的那一团,更白,更亮,更炽烈!
但最终,却只是一闪而逝,被他收敛了回去。
危机解除了。
“余缺哥,我真的错了吗?”
这时,地上的水生,才痴痴回过神来,擦去脸上泪痕鼻涕,站起了身。
“你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余缺神情平静,心中淡淡叹息了一声,没有接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唰!”
他又动刀。
将那二次瓜分后,本就所剩无几的野猪肉,又砍下手掌宽的一截来,分给水生,并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安慰说道:
“别想了,回去好好睡一觉,以后肉还会有的。”
水生接了肉,暗自吞下一口唾沫,他是真的馋饿了。
不过,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用袖子擦去眼泪,黝黑小脸一脸伤心,又一脸期待地看着余缺,出声小心说道:
“对了,余哥,你是不是练武修行了?”
“今日你杀野猪的时候,我其实在后面林子里偷偷看到了,那大野猪冲过来,你不是用刀弩杀死的,而是拳头!”
余缺闻言,秀气的眸子平静,淡淡看着水生,没说话。
“小余哥,你放心,你偷偷修行的事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我就是想,你若是找到门路了。”
“能不能,也教教我?”
水生放下野猪肉,一下抓住余缺的手,脸上满是哀求。
他是孤儿。
这种任人欺凌的日子,他真的过够了。
身在大荒,除去习武,当个武人,拥有一副强健体魄之外,他再也想不到别的什么路子能够翻身。
但,在他们乾国,十万大山里。
朝廷对“武人”的管控,是很严格的!
别说那些玄之又玄的“修行”宝术之法,高阶气意功。
就是寻常的横练走桩,引气淬体,三教九流的功夫,都有严格的锻炼限制。
每个村子几百户,都只有那么一小撮人可以修习武法,严禁私底下流通!
比如,在他们小蛮村,六百多户人里。
也就只有包括“吴野”在内的三十多个狩猎队长,有资格修行那种横练法门。
每日晨时,天刚刚亮。
那些狩猎队长们,就要到村头的演武广场集合,统一进行锤炼,打磨筋骨。
虽然严禁外人偷看。
但那里面的动静,实在掩饰不住,会流传出来。
而他,更是亲眼见过有一“雾夜城”的大人物修行者巡山时,身骑一白色骏马,碰见异变的虎妖来犯,那人拳头里攒了一股“劲”,氤氲灿烂霞光,一拳就将那虎妖头盖骨砸的碎裂了。
血花爆开,宛若闪电!
他也曾经偷偷起来,去偷学过几次,但没人指点,他始终没法进入门径,找不到感觉。
可,今天。
那种只有在,狩猎队长,甚至是某些大人物们身上,看到过的情景。
他竟也是在余缺身上发现了!
捕猎之时,少年浑身血气澎湃,出拳如雷,浑身关窍,发出噼啪的爆响,跟雷鸣似得。
甚至那布衣体表,还隐隐泛起白雾,缠绕着刺目尊贵的鎏金色,仿佛隐隐汇聚成一条怒龙!
他知道,那是人体打开关窍后,要修成“劲力”,甚至是踏入“新生”境界的征兆!
正因如此。
余缺才能轻松擒杀五头野猪!
是的,五头!
由于是凑巧一起行动,余缺便分了他一头,自己带走三头。
剩下的最后一只,则是被余缺埋到了一乱石堆里,准备来日偷摸去取了。
所以,水生馋啊,他知道凭自己的能力,永远不可能捕捉到那么多猎物的!
“哥,我求你了啊!”
但。
余缺看着他,只是沉默了几秒,而后平静笑着开口说道:
“水生啊,你看错了。”
“大乾百姓禁武,这是大人定下的规矩,偷学可是要被送去雾夜城做苦力的,我怎么可能敢呢?”
水生闻言,还以为是余缺不信任自己,连忙就要保证解释,却见少年一只右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肩膀,找准某处窍穴,手掌发热,隐隐有一股“劲力”,灌入其中。
“嗡!”
一股热流,随着劲力涌动,在其肩膀血肉之间奔走,横冲直撞。
水生疼的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但他却忍着,双眸之中甚至带着惊喜。
因为他知道,这是余缺哥要对他传授武学了!
就是不知道。
余缺跟他一样,没什么背景,是怎么得到修行的观想法,还有气意功的?
但,片刻过后。
那股在他身体里,四处乱窜的灼热劲力,消散不见了。
余缺将手拿开,明灿的眸子恢复平静,摇了摇头:
“水生啊,人这一辈子不一定都要修武的。”
“你从小没吃过饱饭,底子亏空太多了,人体间上、中、下,共九十九处窍穴,你从第一处就是堵死的,没可能练武,更不可能修行,踏入新生境界的。”
“不过,你也不要灰心,大荒中这么多人,村子里也那么多猎户,奎叔,柴叔他们,四五十岁,一辈子都没能习武修行,现在不也把日子过得好好的,顿顿能吃饱不是?”
最后,余缺又割下了一指肉给他,嘱咐他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就独自走下山坡了。
有些事,有些现实。
需要水生这个晚熟的小少年,自己面对。
“我……不可能习武修行么?”
而,夜幕,寒风中。
山岗上的水生,嘴唇苍白,发丝凌乱,布衣被冷风吹得哆嗦不停,一直喃喃自语。
他望着背影挺拔,一步步走下山的余缺背影,看了很久。
怅然若失,眼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