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盈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清冷的一轮月将观星台的最高层照得光可鉴人,那琉璃地面上映出纤细的人影。
她穿着红色的长裙,披着纯白的衣袍,裙摆处的绣花曳地,曼妙鲜活。
她的身影美丽得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大长老回过头去,他背靠着漫天繁星,对来人行了一礼。
“大司礼。”他道出她的身份。
“在看什么?”大司礼的声音冷且柔,如浮冰碎雪。
“一个人的生辰。”大长老擦了擦额头的汗。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略带惊讶地看向大司礼。
“您……”他欲言又止。
“不是。”大司礼回答。
她缓步走到观星台的边缘,兀自看着天上星,覆面的白色面具反射璀璨的光。
她是传达天命之人,红尘里的凡俗人类已没有窥见她容颜的资格。
“烧了。”她吐出简单的两个字。
大长老闻言,震惊地瞪大眼,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道理。
如大司礼这样尊贵的人有所避讳并不稀奇。
他躬身道:“是。”
一道流火瞬间燃起,将祭台上那一根纤细的长发焚烧殆尽。
它燃烧时并未带起多剧烈的火焰,熄灭得无声无息。
最后,连它的一点残烬也很快被风吹散,彻底消失于天地间。
“您瞧这事儿办的,燕将军还给我送了酒。”大长老有些无奈。
“和他说晚上风大,把头发吹走了。”大司礼回身,走下了观星台。
大长老守在她身后,恭敬送她走下观星台。
“他送给你的酒呢?”
“在殿内。”
大司礼斟了一杯酒,她浅浅尝了一口,舌尖感受着馥郁酒香。
而后,她放下酒杯,离开了司礼监。
——
洛都的雪不大,沈曼云的
意识藏在燕飞光的意识里,跟着他走过洛都的大街小巷。
她看着他将自己的头发送到了司礼监,也看到他深夜拜访洛都的各处官员,拜托他们帮忙寻找星阑的下落。
星阑没有消息,他若想藏,也只有燕飞光才能找到他了。
他是影子,匿于所有不起眼的角落,无人知晓他的踪迹。
深夜,天上星繁月明,忙了一日的燕飞光终于回到了王宫的偏殿前。
他在朱红色的门前停留,回身看向稀疏落下的雪,还有他回来时留下的一串孤独脚印。
有一片雪落在了他的眉心,冰凉轻盈,燕飞光没伸手去擦。
他回屋里,脱下厚重的外套,在热水盆前洗了脸。
一低头,他才发现自己眉心上多了点行路的尘土。
方才落在他眉心的不是雪,而是一点黑色的灰尘。
它像是燃尽的灰,用手随意一抹就擦净了,溶在澄白的水中,杳无踪迹。
沈曼云透过水中倒影,看着燕飞光的脸,他的表情是一贯的冷硬平静。
而后,他抬手解开了自己衣襟上的金属扣子。
又——又来了吗?
沈曼云拼尽意识的所有力量都没能让这画面从眼前抹去。
燕飞光回来之后就要休息了,在这之前,他自然要沐浴一番,这很合理。
在他刚脱下外衣的时候,沈曼云感觉自己意识再次飘了起来。
下一瞬间,她的灵魂回到自己身体,并且下意识马上闭上了双眼。
眼前陷入黑暗,沈曼云才发觉自己已经回来了。
暮兰果然遵守诺言,他说不会再让她看些可能会冒犯燕飞光画面,他果然及时将她拉了回来。
“谢谢你。”沈曼云坐起身。
她揉了揉眼睛,洛都太亮,周遭的颜色都太饱满鲜艳,这让她有些不习惯。
“星阑没有找到,他送了我的头发去司礼监。”沈曼云总结了一下自己所看到的信息。
“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沈曼云忧虑地自言自语。
但暮兰说:“那你快要知道自己的生辰了。”
沈曼云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那也挺好的。”
“总的来说,诞生并不是一件坏事,不然我怎么有机会遇到你们呢?”
她坐在床边,两只脚悬空着,微微晃动。
“我以前觉得出生是一件没什么意义的事情,世界上多我这么一个人,或者少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创造不出什么价值。”沈曼云说。
暮兰指了指自己身上一直穿着的——沈曼云送给他的新衣说:“有衣服。”
“衣服只是一件好看的装饰品,可以是这一件,也可以是那一件。”
沈曼云想到雪季刚来临时从洛都送来的衣裳。
无论燕飞光穿什么衣服,他都不会觉得冷,所以她做的衣裳对他来说是没有价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