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半个时辰,泠鸢终于看完花棠棠的手稿,她相当满意花棠棠的故事,“娘娘,您真有文才,不仅生意做得好,还能写出这么好的文章来,奴婢对您越发的佩服了。”
花棠棠放下碗筷,咀嚼着最后一块回锅肉,“泠鸢,你别光顾着排马,你真没有什么意见吗?不要觉得本宫是皇后就奉承我,你要把本宫当作一个写故事的人,本宫也只是一个写故事的人。”
泠鸢懵懂的点头,她心里就是觉得花棠棠写的这个故事是个好故事,“娘娘,奴婢哪儿敢,奴婢对天发誓,说的都是大实话。”
“别别别,对天发誓这种操作也太严重了,本宫相信你就是了,你不用对天发誓,赶紧把碗筷都收走吧,本宫都吃饱了。”花棠棠指了指吃光了的餐桌,她也不指望泠鸢能看出什么端倪来,到时拿到戏院里就能见分晓了。
那边的柳青峰师徒出门查案也有几天了,也不知进展如何,她眼下是没法出门与戏院的人探讨她写的内容,只能暂且搁置,静等柳青峰徒的归来。
花棠棠无聊之余,只能继续下一个戏本子,是她在未穿越前见过的一个苦命的小姑娘,幼时那小姑娘住乡下,她与她有过短暂的交集。
泠鸢依旧被花棠棠打发到了门外,花棠棠继续埋头苦干,回忆起她看到的,与那小姑娘同她描述过的事件,她凭借这些片段将故事串联起来。
花棠棠在脑海中酝酿出画面感,认认真真的写起。
一间光线暗淡的室内,女人掂起脚尖张开双臂拿下一只笨重的大箱子。小兰悄悄的躲在门边,探出半个小脑袋,偷偷的注视着女人。她瘦削矮小的背影就这样凝固在小兰的记忆深处。小兰有些害怕她转身,因为在一转身之后,小兰的担忧极大可能的变为现实。
诚如小兰所料,她的确转身了,小兰一眼便认识到她的愤怒,就像点了导线的炸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小兰飞快的跑着,女人更飞快的追来,她轻而易举的捉住小兰,小兰并未乖乖的束手就禽,不甘心的挣扎着,最终在竹条的鞭打下哭着投降。
小兰大声的喊着:“娘,我错了,您别打了,我怕疼。”
她却更用力的抽在小兰身上,小兰痛得身体不争气的直往后缩,咧着嘴角咝咝的承受着错误和反叛的双重恶果。
“死丫头,知道条子的厉害了是吧?但是小兰今天非得教训你不可。好的不学,还学会了偷,你爹就是出去偷被人打死的。”
女人的竹条连抽了几鞭,恨铁不成钢。小兰咬紧唇瓣不再求饶,又露出了倔强的神情,不服气的用眼睛瞪着她。
“你还敢瞪小兰?”
女人的竹条宛如一条毒蛇,越咬越起劲,从小腿到肩膀。
而小兰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女人一说起父亲的不是,并且把小兰父亲坏的品行同小兰的坏品行结合到一起时,小兰的心里就会生腾出一股无名的怒火,直到那股怒火蔓延到全部血液,烧毁小兰的理智,于是小兰开始讨厌。讨厌的理由无非是对女人独断的抗议,不管有没有效果,小兰日复一日的坚持着这样的讨厌。女人也日复一日的坚持的着她的讨厌。
“还瞪!还瞪!!小兰打死你,你这个不学无术的东西。”
女人彻底被小兰激怒了,她的口不择言在小兰眼中染上鲜红的得意和快感,小兰在心里说道:是啊,小兰是东西生的东西。不过却被失落感很快的淹没了。小兰假装着,假装着快乐,笑得无比夸张,极似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子。当然,鞭条来得也是越加凶残,小兰竟是不知不觉的哭了,小兰不懂小兰在哭什么,更不懂悲哀的含意。
风拼命的怒吼着,植物翻涌着一波一波的浪声,外面没有月亮,只有漆黑的夜晚。小兰跪在门口,拣起一节枯老的桑枝,在地上写起字来。小兰向天地诉说着心事,虔诚的写着孩子单纯的苦闷。
不一会,大雨从天而降,哗啦哗啦的伴着雷鸣,还有闪电划过天际。这时女人开了门,老木门吱呀的呻吟拉得长长的,小兰回头就看见女人严肃的脸。她把大铁盆放在石阶上,屋檐水叮叮咚咚敲在铁盆里。
“进屋睡觉。”
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看小兰一眼,说完就进去了。小兰如释重负,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走路也走不稳,特别是膝盖疼的要命。小兰记不清小兰是怎么洗脸洗脚换衣服的,小兰只感觉迷迷糊糊中女人粗糙的手温柔的触摸着小兰的身体。
那晚,小兰做了一个梦,小兰梦见女人轻轻的抚摸着小兰满身的伤痕,一直流着泪,泪水滴在小兰的伤口,伤口就奇迹般的痊愈了,然而女人的气息却越来越危弱,她的脸色逐渐苍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她躺在小兰的怀里,等待着死亡,小兰心急如焚,一遍一遍的呼喊着女人。
当小兰醒来女人已经不见了,小兰穿起脱鞋忍着伤痛跑到堂屋,桌子上留着字条和饭菜,小兰从字条里得知她上街去了,吊起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噢,原来那真的只是个梦。
小兰把纸条揣进兜里。
女人从集市买了一包草药回来,光洁的额头挂着汗珠。草药是用裹胶鞋那种纸包扎的,外面捆的是碧绿的棕叶。她说那是小兰的药,吩咐小兰去熬成药水泡澡。
厨房熊熊的火苗散发的火光映在小兰的脸上,小兰的风景似乎照亮了,似乎进了一座旖旎的春城,住在一栋温暖的小木屋。苦涩的药味并不是药味,是飘着香甜味道的饭菜,充盈在小兰的憧憬之中,让美好的时刻无限扩大。
泡澡时,小兰拿手指轻轻触碰一串又一串的伤疤,结了痂又出现新的,竟无法察觉是怎样的情绪,复杂、茫然盘旋在头顶。
小兰心生愧疚,但很快覆灭。再想起女人打小兰时的狰狞面孔,小兰真怀疑自己不是她亲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