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暗沉,铅云低垂,丧葬的事宜在道士的指定日期中正式拉开序幕。
来者使出一招剑气如虹直劈灰衣拳师脑门,眼见,人头即将开花落地。
只道是说时迟,那时快,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哪知不速之客从天而降。
这厮衣冠楚楚,笑不露齿,斯文有余,正客气地抱拳朗声道:“且慢,在下慕名而来,也想领教朋友几招。还请朋友赐教。”
稍一分神,灰衣拳师既已脱离危险,闪自一旁。来者顿时怒气横生,喝骂道:“别废话,休得阻碍爷爷行事。”
喝骂间连砍带刺,风声虎虎,不过三招竟又将灰衣拳师逼入死穴,然而这不速之客却以一只肉掌捏住剑刃,使得来者毫无抽剑之力,只得硬着头皮拼尽全部内劲相抗衡,但薛梦哪里是褐袍老人的对手?
“得罪了!如果我猜得没错,阁下便是近日江湖中小有名气的薛梦薛少侠,只是不知薛少侠和我这位师弟有何过节?”却见褐袍老人身形一闪,拖着一头乌亮的长发,眼睛笑作一条线缝,腊黄的脸皮布满皱痕。他拱了拱手,施礼道。
“老先生便是无常门下白衣使者罗逸舒?”不等薛梦发言,一个清亮的声音不知从何处飘来,回声般震荡八方,摇落窗前一树红叶。
花棠棠一身青衣,双手环抱胸前,伫立在一帘叶雨间。
“棠棠,你认识此人?”旁观众人皆是一愕,只有安玉绮高兴地走过去拍了拍花棠棠的臂膀,同她并肩而立。
“正是老夫薄名,不知这位姑娘怎么称呼?”说这话的人正是那白衣使者罗逸舒,却见他向前走了两步拱手为礼,雪白长袍微微鼓动,包着一层老皮的颊部高高凸起,唇色淡淡,眉目中隐隐有白气浮现,显是在修练某种神功。
花棠棠清亮的眸光一闪,俏丽的面容向那老者露出一丝微笑,“老先生不必知道我是谁。”
薛梦一听,原来这老家伙和项离是一伙的,当下冷冷道:“我道哪来的老妖贼,哼!无常门是个什么东西?听闻此门派已经向千毒教俯首称臣,诸位都知道是邪派,所谓正邪两不立。”
花棠棠上前几步,安抚丧母的薛梦,“不知薛公子为何如此恼怒,你可有证据证明杀你的母亲的凶手确实是老先生的师弟?”
薛梦恨恨的道:“自是有的,不知这位姑娘有何理由怀疑我?”
花棠棠直视着薛梦,“凡事讲求证据,口说无凭。”
原来庄主夫人是死于非命,怪不得薛林不先过问他们的事,凤凰山庄的命案够他焦头烂额,且死的人还是他的发妻,他如何有心情关心旁的事情,自然是把亡妻放之死在了处理的首位。
“好,我说便是。谁能料到岂料前日半夜三更时分,却见项离鬼鬼祟祟潜入我娘的灵堂前自言自语,各位可知他说了些什么?”薛梦气愤不已。
花棠棠也想知道薛梦听到的谈话,“说了什么,薛公子不妨直说。”
“我悄悄躲在门边,只听项离坦言,天地可鉴,我不是有意要杀你的,是你一心向着薛林,忘了我们的白头之约,二十年前你说你是为了我们的将来,让我等,半个月前你却说你对薛林已经有了感情,无论如何也不能下手除掉他,我的感情和年华都付水东流了,我实在是恨不过,那么我就只能下手除掉你,除掉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
薛梦并不想吐露家里丑事道给外人评断,但他始终觉得她娘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另有隐情。
要是早得知灵堂前的话,薛庄主可能就不会托人来调查真相,也不会说庄主夫人是被杀,直接对外声称病故。
这毕竟有可能关乎到死者与生者颜面。凡是有身份地位的人都爱面子,身份地位越高的人越爱面子,可薛梦不愿意将就。
安玉绮十分冷静,不似平素里那副喜怒无常的模样,这瞬间仿佛是变了一个人。
薛梦复述甫毕,一个书生装扮的少年人从护卫手中抽出一把剑,怒气冲冲地刺向罗逸舒,喝道:“原来是你的师弟我娘,你赔我命来!”
他的双手乃至身体都悲愤不已地颤抖着,罗逸舒吓得呆立不动,面上神色阵青阵白,颇为难堪。
花棠棠不容分说的挡在罗逸舒的面前,罗逸舒替自己辩解道:“薛小公子可是冤枉老夫和无常门了,流言止于智者,还请须薛小少爷先收剑,此事决计不能听凭一面之词,老夫以无常门的名义担保,待证据确凿后,若庄主夫人的确是敝师弟所杀,无常门门绝无袒护之理。”
他发言之时眼睛却是看向场中一个身着蓝丝缎,身形魁梧的中年男人,况且言辞和神情极尽恳切,不得不叫在场的人为之动容,薛冰听了这席话也不再送剑半分,抖动的剑尖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薛冰的目光紧紧锁着罗逸舒,尽管心有不甘,但凤凰山庄百年声名怎能毁在自己手中?
好教江湖人以为凤凰山庄已然变成不分青红皂白,仅凭几句言语就武断解决问题的地方,这样的天下第一庄只会被世人看扁。
万事少不了一个理字,薛林曾对薛冰说过,凡事要以理服人,因此薛冰牢记在心。
对于父亲,他历来十分敬重,并以其父为榜样,自是不敢失了世家子弟的分寸和颜面,徒然辱没了父亲及其康家的列祖列宗。
此事便暂且作罢,庄主夫人的尸体仍在灵堂之中等待官府派出更有能力的仵作过来验尸。
天蒙蒙亮,单管家打开凤凰山庄大门,但见一黑装女子收起伞,站在霏霏雨丝中,微微笑道:“我等了贵管家一个时辰了。”
管家不解地道:“敢问姑娘等老奴何事?”
黑装女子站到檐下,理了理袖摆,轻描淡写地道:“我在等贵管家你开门。”
管家更不解了,要是有急事为何在门外等了一个时辰?要是没事干什要在门口等一个时辰?
难道不是急事?若不是急事,天亮再来又有何妨?管家心想,如果无事就打发她走,当即便开口问道:“姑娘可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