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的门帘被北风卷起时,林风正将碎玉按在案上。
烛火在碎玉表面跳动,映出内里若隐若现的暗纹——那是他从灭门夜的灰烬里扒出来的,母亲贴身佩戴的遗物。
方才那股阴寒气息再次从碎玉中渗出,顺着他的掌心往经脉里钻。
林风的指节骤然收紧,碎玉边缘割破了虎口,血珠落在暗纹上,竟像活了般沿着纹路游走。
"林帅!"帐外传来张副将急促的马蹄声,"方才那黑影又出现了!"
林风甩了甩手上的血,玄铁剑"嗡"地出鞘半寸。
他掀帘而出时,正看见那团黑雾悬在战场中央,骨笛在月光下泛着青灰。
"幽冥子!"林风的声音像淬了冰,"当年被万剑阁逐出师门的禁忌术修,擅长灵魂操控与傀儡术的幽冥子!"
黑雾剧烈翻涌,骨笛的尖啸戛然而止。
黑影掀开半张面幕,露出半张爬满青鳞的脸:"倒是有些见识。"他的声音像两块碎石相磨,"不过你该惊讶的是——"黑雾里伸出骨节嶙峋的手,指向不远处堆积的尸山,"我为何还活着?"
林风的瞳孔骤缩。
他终于想起了,二十年前江湖传闻里那个被正派围杀、死在锁魂崖的术修。
当时各派说他的魂魄被镇在九幽冥府,可此刻这股腐肉般的腥气,分明是用活人血祭养出来的邪祟之身。
"你挑动边疆战事,勾结王雄残党,就是为了用士兵的魂魄养尸?"林风握紧玄铁剑,剑尖指向幽冥子,"这王朝再腐朽,也容不得你这种邪修作孽!"
"腐朽?"幽冥子突然尖笑,骨笛在掌心转了个圈,"乾元的官员吞兵饷,杀良冒功;皇帝的龙椅下,压着三十万流民的白骨!
我不过是推这将倾的大厦一把——"他手腕猛抖,骨笛发出刺耳的颤音,"而你们,都是我推大厦的手!"
战场突然安静下来。
积雪下的尸体开始蠕动。
裹着血污的甲胄裂开,灰白的手从雪地里钻出来;被砍断的头颅滚到士兵脚边,裂开的嘴唇里渗出黑血;连被烧得焦黑的战马都站了起来,眼眶里跳动着幽绿的鬼火。
"杀!"幽冥子的骨笛重重顿在黑雾里。
尸群如潮水般涌向乾元军阵。
前排的士兵举刀劈向最近的僵尸,刀刃却陷进腐肉里拔不出来——那僵尸的手已经掐住了他的喉咙,指甲穿透了锁子甲。
"苏将军!"张副将的喊声响彻战场。
苏婉儿正带着亲卫在左翼清剿王雄死士。
她听见动静时,正将一名死士的刀磕飞。
那死士抹了把脸上的血,从怀里掏出个黑瓷瓶就要往嘴里送——是毒誓,吃下去能爆发出三倍功力,但事后全身溃烂而死。
"找死!"苏婉儿的柳叶刀划出半轮新月,刀背重重砸在死士手腕上。
黑瓷瓶"当啷"落地,她反手抓住死士衣领,刀尖抵住他咽喉,"王雄藏在漠北的余孽还有多少?"
死士突然咧嘴笑了,牙缝里渗出黑血:"林帅的脑袋,很快就要挂在城门楼子上——"
他的话戛然而止。
苏婉儿的刀已经捅进他心口。
她抽出刀时,余光瞥见尸群涌来的方向,瞳孔骤然收缩:"火符!"
亲卫们早有准备,腰间的皮囊"唰"地拉开,成捆的烈焰符咒被抛向空中。
符咒遇风即燃,腾起的火焰如红色雨幕,落在尸群上。
腐肉被烧得滋滋作响,焦黑的烟雾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啸——但那些被烧断腿的僵尸仍在爬,被劈碎脑袋的还在抓。
"砍断颈椎!"苏婉儿策马冲进尸群,柳叶刀划出银弧,"这些东西的魂魄被锁在泥丸宫,破了头盖骨才能彻底杀!"
她的刀光所过之处,僵尸的头颅纷纷落地。
有只断手突然抓住她的马镫,苏婉儿俯身挥刀,刀锋擦着马腹割下那只手。
马受了惊,前蹄腾空,她借着这股力道跃向半空,手中的烈焰符咒拍在最大的尸堆上。
"轰!"
火焰腾起的瞬间,她看见三百步外,王雄残余势力的首领正混在尸群里往帅帐方向跑。
那人身披玄色大氅,腰间挂着王雄亲赐的虎符——正是三日前刺杀楚瑶未果的"铁面"。
"哪里走!"苏婉儿甩脱追上来的僵尸,双腿一夹马腹。
战马长嘶着撞开挡路的尸群,她的刀在月光下划出冷光,"铁面,你主子王雄的人头还在刑部大牢挂着,你倒急着去陪他?"
铁面猛地转身,手中的判官笔带着破风声响来。
苏婉儿举刀相迎,双兵相交迸出火星。
她借着这股力道旋身,刀锋扫过铁面的腰腹——玄色大氅裂开,露出底下缠着的炸药包。
"你以为林帅能撑过今晚?"铁面的脸因扭曲而变形,"幽冥子大人的摄魂术,能让他生不如死!"
苏婉儿的刀尖抵住他咽喉:"那你就去告诉他,林帅的玄铁剑,能劈开所有邪术。"
刀光闪过,铁面的人头滚进雪堆里。
苏婉儿扯下他腰间的虎符,反手扔进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