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无声地行进。
领头之人看见并车前头的徽帜,似乎愣了?愣,走到前来,却是谢五。
“见过女郎”,他长揖行礼,称呼与阿筠阿雀她?们一样,依旧是一句亲切的女郎。
“何故追赶乞儿?”
“回女郎的话,并无追赶之意。他们在府外喧哗乞食,小?人便提些?吃食给他们,许是小?人生?得太骇人,反倒教这?些?孩子惧怕逃走。”
谢五那张憨厚的面孔露出一丝赧然,将手里的祥鸟纹食盒提起来晃了?晃。
韶音微笑:“他们好端端的,为何跑到都督府外喧哗?”
官府重地,乞讨不到食物不说,反而会遭到衙役驱逐,乞儿又不傻,来此必有缘故。
谢五将身子躬得更低了?些?,“女郎慈悲,收容孤儿,余下这?些?流浪在外者?大多不愿受管束,性情顽劣。他们年纪尚小?,做事也不知分寸,谁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玩闹也不分个地方。”
“太傅还?在府中等候您用膳”,他小?心地提醒。
韶音瞥向食盒,“里面装的什么?”
“哦,不过是些?素蒸饼。”
韶音心下微惊,笑道:“巧了?,正好腹中饥饿。”
“……这?饼掺了?粗豆面,女郎千金之体,又有身孕,不宜入口。”谢五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触到韶音的目光,很?快又躲闪开?。
“那你吃给我看。”
韶音声音骤冷。
谢五将食盒撂下,在她?的目光中缓慢地揭开?盒盖,取出一只?蒸饼,递到嘴边。
“女郎饶命!”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蒸饼掉落到地上。
第116章 第 116 章
“阿父做下的好事?!”韶音脚步带风, 一路刮进谢太?傅书房中,她前?所未有地?愤怒,“就因为几句含沙射影的歌谣, 阿父就要草菅人命, 这般肆意?作孽, 阿父就不怕天?谴么!”
博山香炉烟气袅袅,手持麈尾的衣冠名士意?态端严地?坐在高榻上,静得像是一幅画, 他背后那幅织金挂壁上的瑞鹤在紫雾中展翅欲飞。
韶音忽然觉得有点?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他是她的阿父么?
阿父是多么慈祥的人, 他为父又为母, 一手将三?个儿女养育成人。他亲自教导儿女, 总是耐心而温和?,他把?着她的小手,一笔一画地?教她写:“仁者爱人”, “己所不欲, 勿施于人”。
他是谢氏家主,是位高权重的太?傅,却?最招小儿辈的喜欢,连高溪那样古怪的孩子都喜欢黏着他这位伯父。
他狡猾,为政庸碌, 善于钻营,满腹权谋……可他再?如何公德有亏, 于私于情, 韶音以为他是个好父亲, 是个心怀仁恕之人。
可是就在方才, 若非她及时阻拦,那十几个乞儿就要因为一首歌谣七窍流血而死!
他的心怎能这么狠毒!
“阿父怎么不说?话了?您回答我, 为何要那样做!”
韶音愤怒地?打翻了香炉,夺走了他的麈尾,一连串地?高声质问,声泪俱下。
谢太?傅以一种近乎顽固的平静态度对待她,一言不发,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眼中没有一丝额外的光彩,连眼角眉心的褶皱都枯燥得乏善可陈——像是一截空了心的枯木桩子。
韶音很快败下阵来,与他讲道理:“空穴来风的谣言而已?,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只要将这人揪出来,谣言自可不攻而破。退一万步,就算是不能,流言纷纷、口耳相传,阿父难道能杀尽天?下人?”
她将雁足灯的焰芯拨亮,挪到近前?,“更何况,身正不怕影子斜,阿父何以如此糊涂!”
谢太?傅的目光落在地?上那道斜长的影上,忽然探出手去摸,那影子也跟着动作缭乱,果真是他的。
他终于扯起嘴角,难堪地?笑了笑:“不用?查了,为父已?经查过,那童谣来自荆州。”
他用?一对干枯的老眼看?着女儿,了无生机的瞳仁里渐渐窜起火苗,焰心锃亮,烧着腾腾的愤怒。
“……您怀疑存之?”韶音吃了一惊。
“他不是一直都想斩草除根?如今内乱已?平,再?也用?不到谢氏了,正是时候。”谢太?傅言之凿凿,枯木被注入了精气神。
韶音忽然语塞。
她自然不信,并且有一万个理由?反驳,可是看?着父亲那对麻木不仁的眼睛,她忽然就不想再?做任何反驳了。
“所以,歌谣里说?的是真的。”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个真相,父亲如此慌乱攀扯,不择手段,是因为他恼羞成怒了。
“舅父是怎么死的?”
韶音问他。
谢太?傅眼中那道返照的回光渐渐熄灭。
“醉来身外穷通小,老去人间?毁誉轻”,他吟了两句,颤抖地?拾起地?上的麈尾,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阿父老了,老了……”
谢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