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到?了约定?的时辰,街衢却正常得反常,侍卫依旧有序巡逻,贩夫走卒和?远近民户如常过午,一点要乱的迹象都没有。
蒜子察觉出不对劲,及时闯入内室,以碎盏提醒凝光,凝光这才没有下手?。
二人在谢女面前极力?伪装,关起?门来?回想都觉得后怕:万一当时贸然动手?,即便是手?里有谢韶音为质,仅凭她们?二人之力?也绝对无法全身而退。
可要说王氏是戏耍她们?,凝光也不肯信。
“一定?是中间出了什么纰漏,高陵侯若是出卖了我们?,我们?活不到?现在。”
王家九郎那?张如雕如琢的面孔自凝光心头一闪而过,她直觉此事与他?有关。
“还能有什么纰漏?不过是那?群窝囊废胆怯罢了!”蒜子呼地坐起?身来?,恨恨道:“我下午已经出去打探过了,如约起?事的只有顾、张几家小姓,其余各家都做了缩头乌龟!王珏那?老乌龟如今已被谢津软禁,再也翻腾不出什么浪花了!”
蒜子说到?这里顿了顿,神情转为阴狠,“依我之见,与其在这里空耗着,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将谢女和?谢津都杀了,咱们?轻手?利脚逃命去!”
“不行!”
凝光断然否决,皱眉道:“你要知道,咱们?隐姓埋名渡江,不是为了挑起?晋和?燕的战争,而是为了挑起?晋的内乱,让它自顾不暇!”
江左士族内战内行、外?战外?行,本?来?无需外?力?推波助澜,他?们?自己就能斗个不亦乐乎,可是自从李勖横空出世,局面陡转。
一众士族被他?收拾得落花流水,几乎没有招架之力?,再这么发展下去,晋难免有主威独运的一日。北府武将本?就能征善战,这样的人一旦主政,自是不同?于软弱文士,真到?那?个时候,燕就危险了。
一想到?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汉人武将,尤其是他?那?双看人时当先锁定?咽喉的沉沉双目,凝光便恨得牙关咯吱作响。
她永远都忘不了沉香林中李勖残忍杀害鲜卑人的一幕,恨不能将他?五马分尸。
所以,谢家父女的命暂时还得留着,他?们?若是都死了,李勖反倒再无顾忌,相反,若是能善加利用,事情兴许还会有转机。
蒜子冲她冷笑,“王家没落,庾家、郗家也没好到?哪去,这些?士族个个都是扶不起?的蝌蚪!”她忽然想到?这句汉话,将阿斗说成了蝌蚪,“谢氏与李勖穿的又是同?一条褥子,只怕你是徒有良愿,有身无力?!”
“你别忘了,荆州还有个死而未僵的何氏,谢家与李勖也并非铁板一块。”
凝光说着,从荷囊里掏出一只瓷瓶扔过去,看着蒜子吞下药丸,又皱眉道:“你在外?头还是少说话为好。”
蒜子将瓷瓶放到?耳边晃了晃,奚落道:“可惜啊,药不够,最多能撑一个月。”
她们?的黄发可以染成乌黑,淡绿的眸色却只能依靠这种药掩饰。
凝光一把夺回瓷瓶,神色变得锐利,“一月为期,若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就把谢女杀了。”
“谢津呢?”
“他??”凝光笑容阴毒,摇头道:“你不懂这些?汉人大?官,他们的猜忌心都很重。留他?一条老命,除非李勖不再续娶,否则,这对翁婿迟早反目。”
窗外?明月东移,渐渐没入一片乌云,万户悄然,长江上空偶有几声乌臼夜啼,引得砖缝瓦隙里虫鸣相和。江陵的夜与会稽一样,蠢蠢欲动。
一声凄厉的嚎叫打破了表面的宁静,火把和?铠甲汇成数道急流,朝着荆州刺史府骁骑将军下榻之处涌去。
“主公可无恙?属下能否入内?”
上官云在门外?焦急询问。
“你进来?,其他?人退下!”
熟悉的嗓音,异样的情绪,似乎压抑着前所未有的恼怒。
上官云顿生疑窦,挥手?教?其他?人廊下等候,自己轻轻推门而入。
只朝里看了那?么一眼,上官云整个人顿时化为雕塑,只有两只瞳孔还在不断地放大?——严肃威重的主公衣襟半敞、鬓发散乱,整张脸黑如锅底,细看还有几分烙铁之色,而他?身前跪着那?人亦是衣衫不整,正满面通红地呼痛。
“李将军饶命!”
卢昱捂着胳膊鬼虎狼嚎,一整条手?臂从肘部起?断为两截,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垂着,骨裂之痛令他?直欲登仙,若不是畏惧面前之人的一身杀气,早就在地上打起?滚了。
“误会、实在是误会啊!小人绝无行刺之意,只是倾慕将军的为人……”
“住口!”
李勖怒不可遏,这白脸小子多说一句话都教?人恶心,身上被他?摸过的地方像是被蛆爬了,洗都洗不掉的秽气。
卢昱也是有苦难言,他?几番以言语相挑,对方都欣然相接,他?以为对方有意,这才敢更进一步,方才行事之前,也是事先征得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