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田,发屯兵三万凿句容中道,至云阳西城,以通三吴船舰,号破岗渎。自此渎开通之后,三吴粮草发往京师便可不走京口长?江一线。”
他说到此处顿住,唇边的弧度加深了几分,笑容里透出几分得意,意思不言自明?。
李勖教他们将这渎给填了,自然是要逼着三吴粮草非从京口过?不可的意思了!至于从京口过?了会如何,这便是他未知且好奇的了。
卢镝有些惊讶,平日见这小郎君只爱吟风弄月,入伍后也是偷奸耍滑,还以为?他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想不到腹中倒还有点东西!
有心?赞他一句,一想到临行前李勖嘱咐说谢候不堪夸,要他格外?严厉些,这才又将脸上的笑容收了,斥道:“是又如何,与你有甚干系,还不快去挖土!”
目光落到他手中那柄扎眼的腰扇上,一把手伸过?去便欲抢,“谁教你带这些东西的!”
谢候的身手倒是敏捷了不少,眼疾手快将那柄风雅的扇子塞回□□里,猴似的弓着腰躲过?了,急声道:“那渎如此深宽,填满要到几时!”
卢镝收回手,“阁下有何高见?”
“谢候有一计,若是卢将军肯信,天?明?之前便可废掉此渎。”
“我——”
“不过?”,不待卢镝说话,谢候抢先道:“若是事成,卢将军可得赏我!”
卢镝深吸一口气,“你要什么?咳咳!”
不远处临时搭建起来?烧水做饭的土灶冒出浓烟来?,雪厚柴湿不易燃,前方扇火那女郎也被呛得咳嗽连连。
她背影单薄,肩膀瘦削,身上裹了几层薄薄的粗布,却都并不御寒,手指关节和鼻头?已经冻得发红,乍眼看去和眉心?那红痣一般颜色了。
谢候回过?头?来?,手指着卢镝身上披的那条狗皮袄子,“我要这个!”
……
又过?一日,天?色响晴,约在上午巳时许,一艘艘打着官府旗号的粮船自三吴方向而?来?,从吃水的深度可以判断,这些船只上必定载满了粮食。推算时间,大抵就是上个月新收的晚稻。
今岁风调雨顺,江左大丰收。三吴鱼米之乡又是其?中翘楚,单这一茬打的粮食便可供前线作战半年有余。
徐凌逃走后,渐渐地便有流言从临海郡传出来?,在浙东一带甚嚣尘上:李勖有不臣之心?,与长生道私下往来频切,恐要谋反。
李勖拥兵自重自是人尽皆知,可若说要谋反却也没有几个人真的肯信。不过?信与不信、真反假反却都并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个流言给了王微之一个口实。
他号令三吴诸郡继续闭门,即便是寒冬腊月依旧不许李军入城,只教驻扎地附近几座小县送去些刚好果?腹的粮食,叫李军上下饿不死而?已。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王微之虽不懂兵法,却也知道粮草之重。马若是吃不饱草料便跑不快,人若是吃不到饭就不止是打不动仗,更会军心?浮动,若主帅处置不当,轻则逃兵结队,重则发生哗变。
是以入主会稽之后,王微之丝毫不管长?生道匪如何,只教李勖与它们狗咬狗,自己则关起门来?,一门心?思抢收粮草。
如今粮食既已收割,月余的晾晒舂打后,官私籴粜已毕,租米入库,接下来?便要将这些粮食尽快运至西线,给冯毅作军粮之用。
……
卢镝带着谢候一伙人伪作乡民,一面在远处野地里翻土薅草根,一面偷偷观察这些三吴官军。
只见头?船在破岗渎前抛锚,一个士人模样的中年男子在官吏簇拥下走出船舱,下到岸边指挥人手拖船。
可不知为?何,许是天?寒地冻水中石面湿滑的缘故,四五十号民伕吭唷着号子,前拉后引大半天?,那船愣是过?不去。
中年男子露出急躁之色,大声吆喝了句什么,回头?又教增加人手,继续拖船。
谢候认出此人,此人名?唤王建,乃是出身琅琊王氏的一位族兄,性情温和腼腆,擅画一手好竹,为?人颇有竹君子之风,早在王微之领会稽都督之前,他便在督府中为?官。
谢候与他也算熟稔,却不知是他来?应这次差事,乍见他一改常态的焦急模样,一时觉得有些好笑,心?里又有几分同?情:任他使?出牛劲,只怕这岗也是过?不去的。
原来?这破岗渎是人工开凿,因地势缘故坡度极陡,水深又浅,故在中间建有一十四埭,以保证渠内有足以行船的水深。即便如此,船若要过?埭,仍需用民伕或耕牛力拖过?坝,再进入相邻的渠段。
谢候为?卢镝所出之策便是在这些埭上下功夫。
无须将此渎尽数填塞,只需在埭底开出小沟往四周低洼处放水,使?得水深不足,再用铁臿将缓坡的坝拍磨得光华紧实令人站不住脚便可。
如此,一艘船或许可以靠着蛮力抬将过?去,百十来?艘装载满当的粮船却无论如何也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