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钟声悠悠传来,带着穿透薄雾的沉稳,宣告着新的一日在这座庞大而肃穆的皇宫中正式开启。昭阳宫里,烛火早已被点亮,驱散了些许清晨的寒意。
云溪正小心翼翼地替赵明月梳理着如云的长发。铜镜映照出主仆二人的身影,一个娴静温婉,一个伶俐专注。
“公主,今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您还是穿这件湖蓝色的宫装吧?素净些,不打眼。”云溪一边替她挽起一个简单的堕马髻,一边低声建议道。她选取的簪子也是最普通的一支白玉簪,通体光洁,并无过多雕饰。
赵明月微微颔首,表示同意。她的目光落在镜中自己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眼神平静无波。在这深宫之中,想要安稳度日,首先要学会的就是“藏”。藏起自己的容貌,藏起自己的才华,藏起自己的情绪,甚至藏起自己的存在感。
“今日人多,尤其是四公主,听说昨儿个父皇又赏了她一套南海进贡的珍珠头面,怕是又要好一番张扬。”云溪替她簪好玉簪,又忍不住小声提醒,“您就站在最后面,离她远些,免得被她寻了由头生事。”
四公主赵明珠,淑贵妃所出,睿王赵宸的同母妹妹,是宫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她不仅容貌艳丽,性子更是骄纵跋扈,仗着母妃的宠爱和兄长的势力,在众公主中几乎是横着走。赵明月这位不受宠的长姐,在她眼中恐怕连尘埃都不如。
“我省得。”赵明月淡淡应了一声,声音轻柔得如同拂过水面的风。她站起身,任由云溪替她披上一件素色的夹棉披风。深秋的早晨,寒气已经颇重,她这副“病弱”的身子,自然要处处小心。
一切收拾妥当,主仆二人便相携着出了昭阳宫,往中宫凤仪殿而去。
宫道上,已经能看到三三两两赶去请安的宫人,以及一些同样前往凤仪殿的皇子公主。远远看到那些前呼后拥、衣着华丽的队伍,赵明月便会有意放慢脚步,或者选择更僻静的小路,尽量避免与他们碰面。
这不是畏惧,而是一种策略。无谓的寒暄和碰撞,只会增加暴露在人前的机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到凤仪殿时,时辰拿捏得刚刚好。大部分皇子公主都已经到了,正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低声说笑,殿内衣香鬓影,珠光宝气,一派皇家富贵景象。而主持宫务的皇后娘娘尚未出来。
赵明月如同一滴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走到殿内最靠后的角落,那里光线略暗,不易引人注意。她微微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绣着淡雅兰草纹样的裙摆上,仿佛在研究那针脚的细密程度,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皇妹们早啊!”
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娇纵的声音响起,瞬间吸引了殿内所有人的目光。只见四公主赵明珠在一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如同众星捧月般走了进来。
她今日果然精心打扮过,一身灿若云霞的粉色蹙金宫装,裙摆上用银线绣着大朵的牡丹,走动间流光溢彩。头上更是珠翠环绕,正中一套饱满圆润、光泽莹亮的珍珠头面,在殿内灯火的映照下,散发出柔和而奢华的光芒。衬得她本就美艳的脸庞,更加明媚动人。
“四妹妹今儿这身可真是光彩照人,尤其是这套头面,真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立刻有平日里与她交好的公主上前奉承道。
赵明珠得意地抬了抬下巴,伸手抚了抚鬓角的珍珠流苏,故作随意地说道:“也没什么,不过是父皇昨日随手赏的。说是南海那边快马加鞭送来的贡品,父皇看着喜欢,就给我玩儿了。”
她口中说着“没什么”,脸上的得意之色却几乎要溢出来。目光扫视全场,享受着众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在掠过角落里的赵明月时,如同昨日一般,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轻蔑与不屑,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污了她的眼睛。
赵明月依旧垂着眼睑,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甚至能听到身边不远处,两位低阶的嫔妃正小声议论着四公主的头面和圣眷,语气里的酸意几乎能凝结成实质。
这便是皇宫,一个巨大的名利场,荣耀与轻贱,只在一线之间。而她,早已学会了在这喧嚣的背景中,做那个最沉默的看客。
不多时,内侍高声唱喏:“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立刻收敛了神色,齐刷刷地躬身行礼。
皇后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缓步走上主位。她今日穿着一身象征身份的明黄色翟衣,头戴凤冠,面容端庄,不怒自威。
“都起来吧。”皇后虚扶了一下,声音平和,目光缓缓扫过殿内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