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亲见,说了你也不信。」张明远长叹,「怕是比时光回溯更荒诞离奇。」
「竟至于此?」林昭然挑眉,心下暗忖若非亲身经历,那般规模的袭击确实令人难以置信。
「总之...务必活下来。」张明远重重拍了拍他的肩。
不待回应,忽又换上浮夸笑脸,故意提高声调:「哎呀昭然,今日畅谈甚欢!我先回去养精蓄锐啦!夏祭舞会见!」
话音未落便溜之大吉。
林昭然摇头失笑,转向已褪去紫藤疹的安慧心:
「咱们也该走了。虽说平日入夜后无人巡查,但那蠢材方才嚷得怕是十里外都听得见。」
「啊...嗯,好。」
安慧心随他退出丹房,待他以御物诀重新锁门时,这姑娘却莫名沉寂——全然不似得偿所愿的模样。
「有何不妥?」行至回廊处,他终于发问。
「没、没有呀。」她指尖绞着衣带,「为何这般问?」
「疹疾既愈,却不见欢颜。」
「我自然欢喜!」她急声辩解,却又踌躇道,「只是...」
「但说无妨。」
「祭典舞会...无人相伴。」她声若蚊蚋,「原想邀约的那人,早已有女伴了。」
若她所指是林昭武(观其情态多半如此),那厮确然早有舞伴。
怕是大半月前便定下了,她本就不该存此痴念——不过这话未免太煞风景,他自不会点破。
「那便如我一般,独赴盛会又何妨?」林昭然淡然道。
她倏地驻足,眸光微亮:「你也无人结伴?」
林昭然闭目暗叹。这可真是...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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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然心神不宁。
自初次回溯以来,每逢夏祭当日他便避居城外,唯恐再陷那场浩劫。
城中凶险,动辄殒命,何况彼时他尚不知此番回溯是否为绝响。
如今却不得不赴会——除非他愿让张明远起疑(自然不愿)。
更出乎意料的是,安慧心竟成了他的舞伴。
此事着实令他头疼。
他本打算静观其变,有此女在侧难免束手束脚。
何况前次与慕容雪结伴的尴尬记忆犹新,纵有时光倒流之能,亦不愿重蹈覆辙。
不过平心而论,安慧心比慕容雪通情达理得多。
未提前时辰强拉他出门,未令他在人潮汹涌的入口苦等,更未逼他与那些只知他是“林昭明与林昭武之弟“的闲客周旋。
她只顾在人群中寻觅林昭武踪影,反倒正中他下怀——他本就不信这邀约出于倾慕。
僵持半晌,他终是心软告知:林昭武早与乐坊众人入内筹备演出去了。
张明远的登场倒是一如既往张扬。
携着两位陌生女伴现身已够惹眼,偏又即兴起舞,身法翩若惊鸿,引得满堂喝彩。
看来这位回溯者十载光阴不止修习术法。
林昭然随众人拊掌时暗忖,或许自己也该研习些世俗技艺——自然不是歌舞这类需要戴上面具周旋的“风雅之事“。
若要精于此道,怕是要将假面焊死在脸上,这笔买卖可不划算。
「这场面比想象中隆重得多。」安慧心指尖摩挲着蕾丝桌布,低声叹道。
「显然不止是寻常弟子聚会。」林昭然环视四周,「怕是学阁今年要招待外邦使节,索性将两桩事并作一处办了。」
「想来如此。」她颔首,「这般铺张,总不会单为弟子们助兴。」
目光忽投向长桌彼端——张明远正被三五同门围着谈笑,那两位女伴却不知去向。
观望片刻,她突然转头盯着林昭然,眼神古怪。
「怎么?」他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有件事一直想问你...」她犹豫道,「你与张明远究竟是何交情?虽知你们交好,但性情实在天差地远...」
「相识未久。」林昭然道:
「说来全是他在张罗。那日他在课上突发不适,我送他回寝舍后,他便认定我是莫逆之交。我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那你可知他...那个...」
「修为突飞猛进之事?」他接过话头,暗诧她竟此刻才问——旁人早按捺不住了。
自然,给她的说辞与应付其他人的并无二致:
「个中缘由我也不知,但绝非如某些人猜测的那般弄虚作假。这些时日他指点我斗法要诀,确实造诣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