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回修习翌日,张明远便重返学堂,记忆缺损竟似全然无碍,反比往日更显张扬。
林昭然虽佩服这位同渡光阴之人苦中作乐的本事,但其招摇行径却令众人对其突飞猛进的修为愈发侧目。
此情此景,恍若初次经历此月时的重演——只不过当初与宁璐等女修同游的张明远,如今换作了与他形影不离。
自然,那些好奇同窗探究张明远修为突进缘由的目光,如今尽数落在了他身上。
「我该如何应对他们?」膳堂里,林昭然瞥见几名同窗频频侧目,显然正候着张明远离席的时机。
他压低声音道:「总不能直言你是溯时异客。」
「为何不能?」张明远舀着莲子羹,漫不经心道,「每逢有人问起,我便说是时光回溯之功。」
「你当真如此告知?」林昭然瞠目,不知该笑该叹。
胸腔忽泛起幻痛——那是另一段时空中,蒙面刺客贯穿心口的记忆。
这家伙莫非从未因吐露真相遭过反噬?
转念又想,张明远所言仅是回溯之事,从未提及入侵之乱。
事实上,就连对他也是语焉不详。
「你若稍加收敛,何至如此。」林昭然扶额。
张明远忽露粲然一笑:「我偏生爱这众星捧月之感。」
「当真?」林昭然难以置信,「我仅经历此番便已烦厌,你竟十数载未觉腻味?」
「哈!你当我会次次都来听这陈词滥调?」张明远嗤笑:
「第三回回溯后便腻了。如今多半在外云游,连青云城都懒得踏足。偶尔来学堂,不过图个新鲜。」
他忽然凑近,「此番归来,一是因上回伤及魂魄记忆有损,二嘛......」指尖转着瓷勺,「你这人倒有趣得紧。」
「为何独独对我青眼有加?」林昭然挑眉,「非是抱怨,只是不解——既知下回回溯皆成泡影,何苦在我身上耗费心血?」
「这般算计未免太过凉薄。」张明远搁下瓷勺,「纵知往事成空,我亦愿与同窗相交。虽有些人冥顽不灵......」
他忽而轻笑,「倒是你,往日见我如避蛇蝎,此番却意外投契。既得良机,岂能错过?」
林昭然胸中蓦地涌起愧意。
自己从未想过在回溯中结识同窗,而张明远屡次暗示往昔的他待人刻薄——究竟发生过什么,竟令对方记忆如此深刻?
「原来如此。」他含糊应道,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其实我常暗自揣度,」张明远忽然倾身,「如今的你与我所识之林昭然判若两人,简直......」
「莫非还能是旁人冒充不成?」林昭然愕然。
对方显然未察觉他亦在回溯,此言又是何意?
「许是我无意中踏入另一条时轨了。」张明远郑重道。
林昭然险些将茶水喷出。
时轨?这便是他的结论?
他几乎要当场坦白自己同为回溯之人,好教这荒谬猜想不攻自破——几乎。
「或是什么别的缘由。」林昭然干巴巴地接道。
「怎的?」张明远不服,「时空玄理岂是你能参透的?」
「初见后我倒真翻过几本溯时之术的典籍。」林昭然信口道。
也不算全谎——虽非此番回溯所为,他确曾研读相关经卷。
「想必一无所获。」张明远轻嗤,「尽是些伦理悖论的老生常谈。那回可是我唯一踏足藏书楼——」
「此乃戏言否?」林昭然倏然打断。
「哪句?」
「『唯一踏足』那句。」
张明远顿时支吾起来,干笑两声:「这个嘛...实在不喜埋首故纸堆...」
林昭然定定望着他,疑为戏言。
若说时光回溯前的张明远从不进藏书楼,他毫不意外——多少弟子在取得初境鉴文前都如此。
但眼前这人历经二百余次回溯,竟对楼中秘藏术法视若无睹。
缘由仅是...不喜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