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冲了,在官场这迟早要出事。
他派侯亮平去京海,是让他秘密调查丁义珍案的线索,是让他去摸情况,不是让他去捅马蜂窝的!
可现在,20军军长在汉东失踪了!
季昌明虽然不知道侯亮平已经把赵援朝给抓了,但他那根在检察系统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敏感神经,却在发出刺耳的警报。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件事,很可能跟侯亮平有关。
这个猴崽子,是不是又凭着那股子自以为是的正义感,撞上什么不该撞的人了?
是不是又把谁给得罪了?
在汉东这片地界上,水深着呢!
一个不小心,别说是侯亮平,就是他季昌明,都得被淹死。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压制那股不祥的预感。
高育良将两人的神态尽收眼底。
他看到何黎明那张煞白的脸,看到他额角滑落的汗珠。
也看到季昌明紧锁的眉头,和他那只不停抽搐的眼皮。
他端起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茶,轻轻呷了一口,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如井,不起半点波澜。
“沙书记,”
高育良放下茶杯,用一种商量的语气,慢条斯理地开口,“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找到赵援朝将军。祁同伟那边虽然动静搞得很大,但这毕竟是大海捞针。我建议,是不是可以请示一下中央,通过技术手段,对赵将军的通讯设备进行定位?”
他的话,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沙瑞金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他瞥了高育良一眼,摇了摇头。
“没用的。”
他的声音里透着疲惫,“赵援朝是干什么的?他是全军最顶尖的情报指挥官之一。他的手机,还有他身边那六个特勤,所有的通讯设备,都经过最高级别的加密和反追踪处理。如果他们自己不主动开机,谁也别想找到。”
沙瑞金顿了顿,身体往后一靠,整个人的气势也随之沉了下来。
“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军方的消息,等对手露出马脚。”
他看着眼前的三位省委常委,目光深沉。
“散会吧。都回去,管好自己的人,看好自己的门。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但如果是因为你们谁的疏忽,导致汉东的局势彻底失控……”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严厉的词句都更让人心惊胆战。
何黎明和季昌明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的走出了会议室。
高育良则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对着沙瑞金微微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走出会议室,外面的走廊灯火通明,与室内的阴沉压抑判若两重天地。
季昌明快步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掏出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侯亮平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季昌明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的右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车子驶入熟悉的庭院,季昌明带着一身官场的寒气回到了家。
客厅里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壁灯,妻子大概已经睡下。
他脱下外套,随手搭在沙发背上,整个人重重地陷进柔软的沙发里,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省委会议室里那凝固如实质的空气,沙瑞金那沉如深渊的目光,何黎明那张惨白的脸,还有高育良那副波澜不惊的虚伪面孔,一幕幕在他脑海里回放。
疲惫涌来,每一根神经都叫嚣着需要休息。
可他根本睡不着。
一闭上眼,就是侯亮平那张带着几分轻狂和得意的脸。
今天白天,这个猴崽子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言语间那股子按捺不住的兴奋劲儿,隔着听筒都能溢出来。
更让他火大的是,侯亮平居然敢在电话里随口就提“沙书记”,沙瑞金是他家邻居大爷一样。
“季检,您放心,我这边的进展,沙书记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
高兴?
高兴个屁!
季昌明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在突突直跳。
无知者无畏,这句话用在侯亮平身上,简直是量身定做。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这只无法无天的猴子,捅破的天有多大。
他越想越气,那股在会议室里强行压下去的烦躁和不安,此刻混杂着怒火,在他胸腔里熊熊燃烧。
他猛地从沙发上坐直身体,拿起手机,再次拨通了那个让他头疼不已的号码。
这一次,电话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