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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锐, 凄厉。
这是最后一艘驶离春天号的救生?艇,童羡初有数过。然后她想?, 祈随安到?底有没有抓住最后一次离开她身边的机会。
接着, 就是长达五六分钟的死寂。
一艘巨大的游轮上停在黑沉沉的海平面, 所有电力系统中的照明设备出于?应急性而迅速关闭,除了?控制室还保有应急灯光, 整艘船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那种感觉挺可怖的,仿佛一个人?的魂被困在寂寥太空中, 独自面对庞然大物。
定时器的荧红色光芒微弱闪烁着, 与她联络过的海警时不时从控制室的联络系统中询问?她船内逃生?状况, 有时信号变差,传过来的声音就会卡顿, 犹如?被海鬼吞噬。
然后她想?, 祈随安还是不要再回来了?吧。其实这种想?法发生?在她身上很荒谬。
她有无数次都?想?过与其活着互相折磨对方, 纠结一个虚无缥缈的“爱”字, 还不如?和祈随安一块死了?, 还能被不知真相的人?以为她们是殉情。
她没想?到?自己还是活成?了?郁百兰。
也没想?过,这种时候她竟然突然想?起这是个特殊的日子?,好歹也是她过了?十多年的生?日, 上帝欠了?她十多年的生?日愿望都?没有仔细聆听过。
于?是她许愿,开始乞求上帝。
她不贪心?, 没有许让春天号平安脱险那么?宏大的心?愿。只是许下一个很平凡很微小的心?愿——
希望祈随安这次能够自私一点,登上最后一艘救生?艇, 离开她身边。
她没想?到?最后她也会许这种心?愿。
但上帝果然是个聋子?,听不见她的愿望。
没过多久,廊道另一边就传来脚步声。她刚开始觉得是这艘孤船上太安静,以至于?她产生?幻听。
直到?这阵脚步声走得越来越急,越来越近。最后快到?达她身边时,却又十分克制,放慢许多。
控制室的灯光闪烁,如?同末世?片。
一个人?慢慢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白衬衫,黑西裤,帆布鞋,手背上绑好的墨绿色丝带……
她想?这次祈医生?终于?有了?个完美出场,美丽到?不可方物。
像天外来客,祈随安轻轻喘着有些不均匀的气,坐在她身边,看她把挑选出来的西瓜味比巴卜堆成?一个小山堆,忽然笑了?,
“早知道就都?买西瓜味的了?。”
“你不是知道吗?”童羡初也累了?,不想?再和祈随安玩那种我先?*? 死你再死的游戏,而是将自己的头轻轻倒在祈随安肩上,“我最喜欢西瓜味。”
跑上跑下,祈随安出了?不少汗,整个人?暖融融的,闻起来像被烤得恰到?好处的橘子?。
“这么?多天过去了?,”祈随安像是也累了?,顺势将头靠在了?她头上,濡湿了?的头发和她的粘连在一起,隔着彼此汗津津的脸,纠缠不清,“不知道你口?味有没有变。”
“祈医生?倒是一个用情至深的人?。”童羡初说,能明显感觉到?祈随安的背脊僵了?一下,“这么?久了?,还是一成?不变的喜欢穿白衬衫。”
“习惯了?。”祈随安说。
这句话过后,两个人?都?沉默。
其实这种时候完全不适合寒暄——发出滴滴声的定时器,时不时从海警那边传过来的电波信号,还有两颗疲软中平稳跳动的心?脏……都?在提醒着她们,这是一场岌岌可危的倒数计时。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片海域磁场出了?问?题,海警那边信号不佳,在卡顿中说已?经在尽量赶过来。
并且希望她们继续将船往无人?海域中开,如?果定时器倒数十五分钟内他们没有发出任何消息或者信号,请她们乘坐救生?艇马上离开。
游轮配备的是最高级别的自动航行设备,但仍然需要人?为操控一些按钮和方向,经过海警指示,祈随安撑坐起来,将目的地设置为了?一片无人?海域。
游轮继续航行,破开一望无际的海平面。
祈随安看着风平浪静的海平面,好一会,又重新回到?童羡初身边,靠在门边坐下,偶尔去瞥几眼船有没有按照规定方向开。
短暂沉默过后,童羡初问?,“所有人?都?走了?吗?”
祈随安“嗯”了一声,
“刚刚我送她下去的时候,有人?请点过乘客名单,现在船上只有我和你了?。”
“就我们两个?”
“就我们两个。”
听到?祈随安回答,童羡初忽然笑了?起来,笑声飘飘悠悠的,在廊道上回响,尤其明显。
听到?她笑,祈随安先是愣了?一秒,但之后,也莫名其妙地跟着笑起来。
笑声缠绕在一块,重叠,又散开。她们好像从来没有一起笑得这么开心?过。
等笑完了?,童羡初又往祈随安肩窝里缩了?缩,声音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