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中闪着?残余的红。
这和童羡初以往的习惯并不一致。
祈随安仍然记得, 这个女人?在向她提问时,总是径直而清白地盯着?她看, 像蛰伏在周围的蛇, 试图从她的面部表情中剐出任何?一点纰漏。
但她现在不看她, 貌似是默许了她可以撒谎。
那就撒个谎吧。她也对自己?说。
至少不是今天。她劝阻自己?。
在这之后, 祈随安又否认前面两句话?。因为?没必要。
但她也没有很快就回答, 而是将童羡初手?中快要烫到自己?的烟蒂抢过来,用自己?刚刚喝过的矿泉水瓶当烟灰缸,处理好。
靠在栏杆边上, 仰着?喉咙,看在上方?盘旋的海鸥, 再转过身来,尤其平静地说,
“每一个人?最终都会离开你?。”
她说得多?诚恳,因为?这是她从一开始就坚信、并且始终坚信的答案。
而听到之后,童羡初并没有多?意外,仿佛是知道她早就会这么说,没有返头看她,仍旧是面向大海,身躯被?巨大的风吹得像一杆旗帜。
良久,轻笑声被?风和海浪同时吞进去,
“那如果我说,我要把你?锁起来,一辈子关在我身边不让你?离开呢?”
听到童羡初这样的语气,祈随安沉默地呼出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相信,这的确有可能是童羡初做出来的事情。
她看向那个摆在船头的骨灰罐,那其中曾经装着?叶美玲的骨灰,被?童羡初从那么多?人?手?中抢过来,以一种类似绑架的姿态,带到春天号上,叶家人?估计都觉得童羡初是疯子。
但最后,童羡初还是放叶美玲离开。
“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祈随安说,海风将她的衬衫衣角刮得扑簌簌作?响。
“你?又知道我想?要什么?”童羡初又笑了起来,像是在嘲笑。
干季海夜燥热而孤寂,像有一把火在她们之中熊熊燃烧着?。
童羡初又开始出汗了,沾在脸上,被?黄昏照起来很像鳞片,波光粼粼。
从祈随安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见女人?被?暮火吃掉的睫毛和微微绷紧的下?巴。
她沉默地伸手?,像以往一般温柔,去给童羡初擦去那滴从下?巴滴落的汗珠,汗珠粘在指腹,黏住她的骨头和筋。她硬生生地扯开,然后说,
“大概是因为?我可能不知道那是什么,所以我拿不出来,也给不了。”
三十天的期限早在昨天就已经打了止,很多?事情都历历在目。
从勒港到澳都,从观音诞到乞猜节,直到现在站在春天号的船头,祈随安还记得前一天是一个血日。
也记得昨天夜里,血日沉到黑海,就在同一艘船上,她抱着?蜷缩在她怀里恸哭着?的童羡初,在听到童羡初问为?什么没有人?爱她、只能哑口无言的那一刻,惘然间她陡然想?起来的……
竟然是那块砸进窗户里来的红色砖头,粉末碎了满地,血红一片,在她眼前无限胀大。竟然是师姐那撕心裂肺的一句——祈随安,你?没有心。
多?醒目,多?毛骨悚然。
就像很久以后,她回忆起第三十一天,回忆起血日之后的那一天,也只记得直至黄昏熄灭,童羡初都没有再说话?。
海鸥飞得越来越高,她们一左一右地站着?。
她背向大海,她面向大海,中间隔着?海风和黄昏,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
很长一段时间后。
似乎是累了,童羡初兀自下?了甲板,回到了舱房,没有管已经洒了大半的骨灰罐,也没有管她。
祈随安怕骨灰罐被风浪卷走,又重新找了个比较隐蔽的位置,堆了些石块。
犹豫间再下到舱里。
那时暮色下?沉,童羡初已经躺到了那张狭窄的一米二小床上,背对着?整个房间,仍旧空了半边位置。
即便要走也不一定是现在。
想?了想?。
祈随安叹了口气,还是躺在了那片空地,侧躺着?,背对着?*? ?童羡初,很平和地在流淌在船舱的落日中阖上眼皮,并且思考着?,是不是等自己?再次醒过来,童羡初就会再次不辞而别,如果是……
而就在这个时候——
狭窄的床板忽然发出一声咯吱响,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嘶哑的声音,
“你?还欠我一件事,祈随安。”
在静谧的船舱中,这句话?尤其突兀,甚至因为?船壁极近,带有回响。
“什么?”祈随安下?意识问。
她背对着?童羡初,两个人?穿得都是在小?镇买的t恤衫,透气,轻薄,此刻被?热带气温蒸湿,背脊之间隔着?两三公分的距离,却还是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回应。祈随安呼出一口气,刚想?继续开口,可下?一秒——
童羡初不等她有任何?反应,直接从侧面翻身过来,将她的双手?高高抬起,压制在床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