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区走到西北区,吃炒粉,洗头,看瀑布……
她看似做了很?多事,却又觉得自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完,就已经很?累了。
所?以她没心思,也没精力,去猜童羡初的想法,更没想过要拦着童羡初。
山洞里光线晦涩,她蜷着膝盖,手搭在膝盖上,额头搭在手背,是烫的,对了,今天那位住院医师说她有点低烧,还劝阻她出院。
但她还是出了院。
她觉得有一件事,如果今天不去做,那她就永远不会去做了。而低烧程度刚刚好,会让她脑子蒙上一层雾,不必思考太多,只?是经历,仿佛还是充当旁观者,第三视角。
把一整天的事情都过了一遍,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童羡初这副模样,大概是还没有办理出院,就一路跟她到了这里,穿着病号服,一直在车里蜷着,看她,跟着她,那她在理发店那四五十分钟里,童羡初又在做什么呢?总不至于只?是一直在看着她吧,童羡初为什么一直不走呢?
她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到沉默许久的童羡初,忽然说,
“我给你一颗糖吃吧,祈随安。”
祈随安因为这句话没忍住笑了起来,而后微微抬起眼皮,看向眉眼被水汽泼得清晰的童羡初,“这次童小姐连选择都不给了吗?”
童羡初也趁此机会打?量她,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情绪没有到想象之中失控的程度,顿了片刻,红唇轻启,“烟对呼吸系统的恢复不好,这可是你说的。”
祈随安笑得不行。
童羡初却在此刻望向她的眼,“至于第三个选择,等你什么时候不笑了再说吧。”
祈随安的笑容停了片刻,但她还是没有听她的话,甚至在这之后还松松地?勾了一下嘴角,“童小姐就这么不喜欢我笑?”
上次还提到了恨,她说她恨透了她。
祈随安觉得这个字太严重,十分不适配她们之间的萍水相逢,更适合一种?生生世世的纠缠。她们应该到不了这个地?步。
出乎意料。
她这种?算作挑衅的温和态度,并没有激起童羡初的不满和反击。
童羡初看着她,好一会,从自己拎着的那袋甜食里,翻出来比巴卜,还是照旧的西瓜味,二话不说扔给了她。
童羡初还是如此不擅长安慰人,太直白?。明明是给她一颗糖,甜的,会让人幸福的糖……眼神却又像是恨不得把她直接铐回?去。
祈随安叹了口?气,将?比巴卜糖纸拆了,塞到嘴里,慢慢地?嚼着。
山洞里光线影影绰绰,她抱着膝盖,靠着峭壁,嚼着嚼着,忽然习惯性地?吹了个泡泡,她想原来到三十岁了,人吃口?香糖还是要吹泡泡,怪不得每个人都知道,每个人总是在试图逃脱童年,却永远难以剥离。
她想自己现在看起来应该有点滑稽,突然好想笑,然后就听见童羡初说,
“祈随安,你不开心为什么要笑?”
啪嗒——
泡泡破了。
有时候童羡初就像是一把直直的剑,裹着糖衣,横冲直撞地?劈过来。
泡泡的残骸粘在嘴边,甜蜜的尸体?。
祈随安的笑容敛在嘴角。
她收拾了泡泡的残局,重新看向山洞外的瀑布,夜色水一样蔓延开来,蒸在脸上,她沉默不语。
“你明明知道自己会不开心,为什么还要来?”
山洞太静了,夜晚没有其他人过来,除去飘渺的水声,就是童羡初的声音。
女人的声音在四周的壁上回?响,直冲冲地?撞到祈随安的耳边,摇摇晃晃,像在她耳旁低语想要缠绕在她身?上汲取养分的水鬼。
夜已经开始变黑,变浓,变成一种?宇宙中间还没被分解的物质。她相信没有人比她们两个更像孤魂野鬼,可两个孤魂拴在一块,不一定是报团取暖,更可能是无止无休,危于累卵。到最后,谁也救不了谁。
“祈随安,你为什么不看我?”
第三个问题。
祈随安抬起耷拉着的眼皮,终于望向童羡初那双固执的眼,坦白?来说,她不知道童羡初为什么非得拽住她不放,非得像洪水一般淹过她的喉咙。如果是其他人,她都能轻而易举地?敷衍过去,有自信耗到对方离开。可就是童羡初,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不温柔,不平和,永远不风平浪静。
她神秘,性感,就像骤然出现在一个暴雨夜的女杀手,将?一杠枪抵在了她的心脏中央,不由分说掌握住她的命门。
她觉得累,想直接离开。可大部分时候,却又无法避免地?,从童羡初看向她的双眼中得到了某种?确信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世界上只?剩下她们两个是同类,可又由于某种?引力作用,她们永远没办法将?后背交给对方,始终只?能以同一面面对着对方,隔着偌大空寂宇宙旋转,对视,永远互相警惕,永远互相倚赖。这种?效应,发生在两颗星球之间,被称为潮汐锁定。
祈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