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安盯着这层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童羡初也透过这层蓝,去看祈随安的眼睛。
她以为祈随安点燃火柴是要点烟,她觉得祈随安现在肯定想抽烟想极了。
可祈随安没有去点烟。
只?是在火柴的火快要烧到手指之前,甩灭了手中的火,将?火柴扔到垃圾桶,背对着理发店门口?那盏廉价劣质的转灯,再次看向她,
“我想去瀑布那里看看。”
这不像是邀请,只?是陈述,更像是在说——你愿意跟着就跟着,我不会拦你,也不会邀请你。
因为讲话撂下,祈随安就自顾自地?转身?,踏着轻飘飘的步子,白?色衬衫像一团云,开始往暮色里沉。
至始至终,她都没再往理发店里望一眼。
童羡初倒是往里面再看了一眼——
白?炽灯下绕着许多飞虫,店里没有新的客人,而那位被称作柳柳的妇人,佝偻着腰,在里面洗头床中,一条一条搓洗着客人用过的蓝色毛巾。
二十一世纪,这个城市,还有许多像这样的小成本理发店,开在工地?或者是港口?附近,剪一个头十五,从早站到晚,除去房租水电,一个人勉强够吃喝。
这到底是谁?祈随安为什么偏偏跑到这里来,吃一碗粉,洗一个头?聊一些很?琐碎的事情?
童羡初望了那位妇人许久,收回?视线,再去望已经走了一段路的祈随安,心底闪出一种?最不可能的可能,以及一种?不应该属于她的,令她心烦意乱的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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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走到瀑布附近,夜色已经代替暮色,如一汪荧蓝的海。
祈随安来到临近的石滩上,瀑布整体?不大,但一走近,水声立马将?她的呼吸声湮没,水汽也像破了的筛子,一个劲儿地?往她脸上扑,化成一阵风,仿佛能将?她身?体?里那些沉重的负累,一整个吹开。
她闭着眼,摊开双臂,感受着水汽的浸润。而她知道——
童羡初正站在她旁边,用一种?直白?又令人摸不透的眼神看着她,卷曲的头发和脸庞大概也都被淋湿,却还是站在她身?边。
“为什么突然想要来看瀑布?”由于瀑布带来的水声过大,童羡初不得不提高音量。
祈随安笑,“一直想来,一直没有来。”
童羡初注视着祈随安的侧脸,“祈医生还有想做不敢做的事情?”
瀑布不停地?在眼前砸落下来,祈随安慢慢将摊开的双手收回?来,垂在腰侧,接着望向童羡初,目光含笑,“是童小姐把我想得太好了。”
“我从来没有把你想好过。”童羡初脸上也浸满了水汽,水从眼皮上不要命地?滴下来,这使?得从她的视野看上去,祈随安模糊不清,像梦中人。
而听了她这句话。
祈随安没有说什么,似乎只?是笑了一下,却因为瀑布面前的水声太大,没有人能够确信那是笑。
然而就在下一秒——
像是失足,祈随安突然往后滑了一步,她身?体?失去平衡,下意识向后倾倒,衣角飞速飘起,整个人像块即将?坠入瀑布中的纸片。
心惊肉跳间。
童羡初飞快地?拽住了祈随安的手,将?她拉了回?来,拉住她之后,始终没有放开手,而是在倾灌下来的水汽里,紧紧攥住她始终平稳的脉搏,紧紧盯着她,“你干什么!”
祈随安站稳,轻轻地?说,“我滑倒了。”
那语气太过坦然,以至于显得有些无辜。童羡初仍然紧紧攥着她,没有放开,也许刚刚是她想多,祈随安真的只?是滑倒。
但此时此刻的祈随安,看起来眉眼带笑,也能正常沟通,不闹脾气,不闹情绪,却比任何时候都要不对劲。
她不得不将?对方抓得更紧一些。
而祈随安像是知道她在揣测些什么似的,叹了口?气,主动将?她带离了危险的石滩,踩着些硌脚的小石子,来到了一个光线昏暗的山洞,里面是修建好的石梯,洞口?外面正对着瀑布,透着点影影绰绰的光,也能感受到飘进来的水汽,比在石滩处安全。
在山洞着了个位置坐下之后,祈随安靠在潮湿峭壁上,耐心地?解释,
“大概一个月前,我来到勒港,坐出租车转城的时候看到了这个瀑布,就一直想来近距离看看,刚刚只?是不小心滑倒了,不是想自杀。”
她语气诚恳。
童羡初大概也把话听了进去,抬了抬下巴,却还是没有把她的手放开。
祈随安看着自己被攥紧的手,试图往外抽离,抽不动。于是便无奈地?开口?,“你松开我吧,童羡初。”
童羡初不动,还是握着她的手腕,拇指在她腕心上刮了刮,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祈随安沉默一会,觉得自己就算再强调几?遍,童羡初估计也不会轻易把她放开,于是便又觉得还不如算了,干脆让童羡初攥着。
从醒来到现在,她一直没怎么停下,看黎生生离开,劝辜嘉宁离开,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