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匹马叫玉弓?倒是好名字。”
路上,刘备和牵招边走边聊:“这马我有印象,是从鲜卑突骑手里得来的。之前逐走鲜卑突骑之后,这匹马跑到了张世平的马队里,额头上这月牙我记得很清楚。”
“鲜卑突骑?不,不是鲜卑,若是遇上鲜卑突骑,家父不可能活下来的。”
牵招猛摇着头:“家父也说过,劫他的是些蒙面的汉人,很像郡兵。”
“郡兵?”
刘备想了想,说了个假设:“在上谷被郡兵打劫,该不会是张晟的人干的吧……”
“张晟何许人?”
牵招闻言精神大震。
“以前的上谷军司马,做了不少大案,杀良冒功,杀太守杀都尉,还截杀护乌桓校尉邹督军。不过,这会儿他肯定已经逃亡不知去向了。”
刘备摇了摇头:“那张晟手里兵马应该挺多,又与鲜卑人有勾结,子经可不能单枪匹马去寻他。先与我回涿郡,邹督军也一样要复仇。”
刘备带着几人,绕着洛阳兜了半圈,依然走了雒阳北边的孟津渡。
这条路确实更近一些,而且段熲也是走的这条路。
……
不止邹靖和牵招,段熲也想剐了张晟。
要说谁最了解张晟,那必然是段熲了。
但,那个曾一直守在他背后,救过他性命的忠勇家臣,为何会变成这样?
此时段熲已经过了黄河,到了河内,去了山阳北边一个村落。
他的族女就是嫁到这地方的。
那是张晟的家。
这地方只是普通的乡村,除了他侄女之外没人认得段熲,自然也不会露了行藏。
不过……段熲觉得侄女大概率也没在这里了。
段熲只想看看张家现在的模样,确定一下自己的想法,顺便等一等刘备。
秦汉驰道从山阳穿过,只要让随从在驰道旁的驿舍等候,就能等到刘备。
刘备搭救了他,又以身为饵为他引走追兵,段熲是极为感激的,自然也担心刘备的安危。
而比感激和担心更多的,是一种抛下重负的轻快。
虽说年老不以热血为傲,但诏狱那声‘火来’,那把大火,却使得段熲再度想起了自己年轻时,气贯长虹的模样。
谁不曾有少年侠气?
在雒阳蹉跎的这几年或许确实过得富贵……但怎能比得过当年挥刀鏖战无惧生死的时光?
——心中有了成本之念,便定会惦记怎么挣回本钱。失了初心便总有挂碍,会患得患失做错事的……
在雒阳做官的那个段太尉,付出的成本,是血战二十年的功绩,是杀敌数万的名勋,是无数袍泽的尸骨,是送进西园的财货,是刚刚崛起的家族……全身上下都是挂碍。
初心,也在走进雒阳的那一刻,便被埋进了朝廷这座坟墓。
而如今的纪明自由了,成了个没了身份的活死人,自然便解了一切束缚,也就没了挂碍。
可能还有最后一点——当年守护自己身后的袍泽,却成了别人手里刺向自己的刀。
那,自然要亲手将这把刀夺下来,刺回去。
无论握着刀柄的是谁。
张家的田地看起来已经荒了,杂草丛生,似乎很久没人打理了。
段熲径直走到了村落里,没见到任何一个人。
数十间房屋,好几个院落,却连条狗都没有。
张晟家的院门虚掩着,段熲径直入内,用手里的刀敲了敲门框。
依然没人出来。
堂屋的大门紧闭,是从外面锁上的,隐隐有恶臭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