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胡文妩媚,其实不如说文字“清丽”清,清澈灵动;丽,明艳而不妖娆。如他写那些女子,无论张还是周甚至玉凤与范,都有一种朴素的清丽,是明艳的端然。
胡笔下的女子写的很好,明艳端正,让读者读文那一瞬并不觉得他滥情。大概胡写今生今世时也不觉得自己滥情,或许还有几分得意。胡于情说是糊涂的桃花运,所以他也就糊涂的理所当然。或许是这一份理所当然,劫后余生谈张依旧有一份凝然的得意,时人耻他的下作。也或许正因为这份糊涂的理所当然使今生今世一书行文高绝,静气,开阔。行文一路淡然,一路理所当然,只是静静地记述,没有一般回忆录里那份安耐不住的凉意或热气。一种信然的开阔,写法虚实转换也进退自如,得到抛舍不优柔只是理所当然。
说到理所当然,念起一个问题。讨伐胡用情滥的人大都理所当然的替张不平,却没有一个为其他人不平的。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理所当然,全凭一己之念。于情,民国世界的名士没有几个干净能摘出来的“负心”这个词于民国世界里的人是不能苛求的。
胡的才华是多方面的,于政于史于文于宗教于衣食住行,论调也随性,自有他的新鲜。就文而论,胡对文自有他的一份虔诚,文字如同金庸小说里的武侠高手,没有一番苦练仅凭天才成不了绝世高手的。胡若没有那份虔诚,无论让那个高手打通任督二脉,恐怕也成不了一派宗师,只能是一个庸碌无为高不成低不就的文字写手罢了。
胡的见解对于不对,各凭喜好取。就个人而言,胡论史文章是不能当史书来读的,过于抽象,但当散文读蛮好。绚烂华章,织就浩荡历史光阴。书的自序中说:“我是从我的处境来赶制历史,来感知万物。”这话说的好,于史于文甚至于人我们都是从自己的处境来各取所好的,于作者知他不知他没那么重要,亦如钱钟书所说:假如你吃了一个鸡蛋觉得不错,又何必要认识那下蛋的母鸡呢?
苏东坡同王安石是政敌有些方面鄙夷王,但政归政,他见到王的桂枝香叹道:“此老乃野狐精也!”人对于胡往往是骂后读,读后再骂,骂后再读。他的才华着实令人折服,亦如苏轼之叹:老狐狸之作,胡兰成成精的狐!
读胡兰成书知他的事,却涌起了不尽的忧伤与感慨,男人无才成庸碌,他被才华累一生。有才还是无才的好?或许于大多男人而言,无论“才”是累赘还是错误的开始与结束,无论成败,也不会选择庸碌,哪怕输的不是刚烈而是惨烈,也要选择拥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