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关键的是,去县城的公路断了,需要走十五里路才有班车。
早早的,我就起来,踏着泥泞的山路,跌跌撞撞,朝东江方向奔去。
这里有班车去县城,然后搭车去省城。
虽然我走了,但我的亲人依然生活在这里。
他们心里都燃起了希望,希望我能带着他们走出这个小山村。
他们给予了我最大的期盼!
其实,最开始的省城生活是异常艰难的。
很多人以为在省城工作,至少有固定的住所,而我没有。
在建筑公司工作的人,百分之九十都没有固定的住所。
都是接下一个项目,然后就在工地上建简易的工棚,几十号人就住在里面。
项目结束了,又去下一个项目,又住在油毛毡搭建起来的工棚。
有的工人工作了一辈子,也没能住上楼房。
他们退休后,就离开单位,回到当年离开的山村,在这里老死一生。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老了,我也会像他们一样回到我当初离开的小山村。
这是每个建筑工人的宿命。
这样的结局,我非常不甘心。
因为背后还有我亲人渴望的目光。
他们处境跟我一样,差不多也是暗淡无光。
他们多渴望改变自己的命运啊!
但他们无能为力,只能苦苦地煎熬。
如果我就这样回来了,我们家的生活将是异常的悲惨!
我意识到了我身上的担子。
然而,工地生活是非常艰苦的。
我虽然生活在小山村,但干的活不多,最多每星期去山上砍一次柴,砍多砍少,没人计较。
这里却不一样。
当年机械设备少,大部分建筑材料需要人工搬运。
一块钢模板有三十斤,二块六十斤,我每天需来回搬运十几趟,并且是上下七层楼。
累呀,经常累得眼冒金星。
于是,我想出了一个偷懒的办法,就是上厕所。
当时,我是学徒,是可以请假上厕所的。
虽然只有十几分钟,茅坑里又脏又臭,但呆在里面却是快乐无比。
我终于可以放松了,手脚终于可以自由了。
但内心上却是冰凉一片。
这样的日子何是尽头?!
如果我不改变自己,我就完了,跟着我受累的还有我的亲人。
这时,我的知识拯救了我自己。
鄙人从小就喜欢看书,还不识字的时候,我就喜欢,但山里人看不惯。
他们都不喜欢看书,认为看书无用,特别不喜欢看书的人,称这人是"书呆子"。
但我不以为然,依然坚持看。
我从小就看了海量的书。
我没有意识到的是,命运之神已经悄然开启。
正当我深感绝望的时候,我忽然看到《体坛周报》一份招聘启事。
他们需要招聘一名编辑,非常幸运地,我应聘上了,成了该报一名编辑。
当年,报社总编辑是吴午如。
他指定带班的编辑是后来体育报坛风云人物瞿优远老师。
瞿老师是浏阳农村人,大学毕业后分配进入省体委,在《体育周报》任编辑。
瞿老师是农村来的人,对我这个山村伢子没有任何偏见,而是每天带我往《湖南日报》印刷厂跑,教我如何编报纸。
当年《体育周报》没有印刷厂,印刷报纸都在《湖南日报》,没想到几年之后,《体育周报》名声大振,也改名为《体坛周报》。
《体坛周报》的迅速崛起,可以说瞿老师居功至伟。虽然后来他因为经济问题入狱,但历史还是不容否认。
我记得很清楚,当年有一个女记者在《体坛周报》连载了一个稿子,瞿老师给出了二十万元的稿酬,轰动全国。
九十年代,长沙的房价才几百块,可以买多少套房子啊!
这时,我离开了《体坛周报》,因为我办理的是停薪留职,时间到了,我自然需要回原单位上班。
但这段经历对我的以后发展至关重要。
一个建筑工人突然成了全国知名体育报刊的编辑,至少证明了我行。
我自然引起了局高度重视。
局宣传部部长得知后,要调我去局上班,但公司不同意,而是把我留在了公司机关。
我的人生从这一刻起,才真正发生了逆转。
这时,我才明白,人生之成功,是为有准备的人而言的。
一个人既不学习,又不努力,天上怎么可能掉馅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