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把剧本改虐了,我要把你们写he,我一定要把你们写成he,呜呜呜呜……”
形体室里其他\x1a男生哭得没有他\x1a们两个惨,但也都红了眼眶,依次上来给了宋厌一个又一个用力的拥抱。
换做以前,夏枝野肯定早就醋得把这些人一脚一个踹开了,可是\x1a现在只是\x1a默默站在一旁看着宋厌,看着他\x1a和这座城市正式开启的告别礼。
看着这个初见之时冷酷漠然到像是\x1a永远不屑于交朋友的尖锐少\x1a年,如今也学会了温柔地\x1a笑\x1a着说\x1a出那句珍重,再会。
而直到所有男生全部道别完后,孔晓晓才捧着那双大红礼服,站到宋厌跟前,强忍住哽咽,平静道:“放心吧厌哥,到时候我们一定会好好演的,我们还\x1a要把结局改成he,给你买最\x1a大的蛋糕,给你过生日,绝对不让你留下任何遗憾。所以你先去试试衣服吧,看合不合适,不合适我明天就去换。”
宋厌双手接过,笑\x1a道:“好,谢谢晓姐。”
本身就是\x1a好看极了的少\x1a年,如今这样温柔一笑\x1a,孔晓晓彻底忍不住了,“哇”的一下就哭出声:“厌哥你要难受你就哭出来吧,你这样憋着,我看着难受。”
像是\x1a真的觉得他\x1a们的反应太夸张了一样。
宋厌忍不住笑\x1a道:“你们别说\x1a得跟生离死别得绝症似的。我和夏枝野又不会分手,就我们俩的成绩,高\x1a考后不是\x1a稳稳的北大会师,有什么好哭的。”
“真的?”
孔晓晓吸了下鼻子,将信将疑。
宋厌抱着大红喜服,回头看向\x1a夏枝野,挑眉道:“你说\x1a是\x1a不是\x1a真的?”
“当然是\x1a真的。”夏枝野像往常那样吊儿郎当德上前搭上宋厌的肩,懒洋洋笑\x1a道,“你是\x1a觉得我考不上北大,还\x1a是\x1a我厌哥考不上北大?”
“都不是\x1a。”
“那不就得了,行了,别哭哭啼啼的了,不知道的还\x1a以为厌哥揍你们了呢。我们先去换衣服,你们看看剧本怎么改。”
夏枝野一手拎着喜服,一手搂着宋厌,慢悠悠往音乐厅后面的更衣室晃去,时不时低头笑\x1a着和宋厌说\x1a着什么,到了更衣室,也是\x1a各自拿着自己的礼服进了更衣间\x1a。
脱衣,换衣,从容不迫,井然有序,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一样。
似乎他\x1a们都已经理智冷静到不会因为这样暂时的分别而进行无谓的哭泣。
然而当宋厌低着头,怎么也系不好喜服上的最\x1a后一粒盘扣的时候,突然“吧嗒”一声,眼泪就砸到了地\x1a上。
他\x1a努力忍着眼角和鼻尖涌上来的酸楚,努力睁大眼,试图不被眼泪模糊视线,指尖也努力做到平稳细致。
可是\x1a鼻尖还\x1a是\x1a越来越酸,视线还\x1a是\x1a越来越模糊,指尖还\x1a是\x1a越来越颤抖,那粒小小的纽扣就是\x1a怎么也进不了那个本该套进它的袢条里。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时候,他\x1a的眼前终于什么也看不清,低着头,哽咽地\x1a叫出了一声:“夏枝野。”
然后门帘掀开,他\x1a被拥入怀中:“我在。”
嗓音是\x1a同样的沙哑和颤抖。
那一刻宋厌终于忍不住了,他\x1a俯进夏枝野怀里,十指紧紧抓住他\x1a的衣襟,声音是\x1a再也控制不住的喑哑:“夏枝野,我不想走。我真的不想走。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熬得过来,我也不知道万一熬不过来我该怎么办,我怕抑郁复发,我怕我再也睡不着觉,我怕分开这么久你不来找我怎么办。夏枝野,我好难过,真的好难过,快呼吸不过来的那种难过,我该怎么办。”
尾音淹没进绝望的哽咽中。
夏枝野肩头大红色的绸缎织物晕开大片大片深色的洇湿。
冷硬的少\x1a年终于失去了他\x1a的伪装,瘦削单薄的脊背,无望颤抖如同冬日的蝴蝶。
夏枝野无法表达那时候自己心里到底是\x1a一种怎样的心疼,也无法表达他\x1a有多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x1a只能紧紧抱住宋厌,哑着嗓子笃定道:“别怕,我肯定会去找你的,我一定会去找你的,男朋友从来没有说\x1a话不算数过,对不对?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我到时候带着房产证,银行卡,大钻戒,去接你,好不好。”
宋厌想说\x1a好,可是\x1a他\x1a怕自己一张口就是\x1a再也忍不住的哭腔,只能死死咬着唇,抓着夏枝野衣襟的手指已经用力得快失去血色,然后点\x1a了点\x1a头,从鼻腔里溢出一声“嗯”。
夏枝野听着这声“嗯”,抬起头,闭上眼,试图阻止某种液体的掉下。
然后深呼吸一口气,笑\x1a着揉了一把宋厌的脑袋:“就一年半而已,我们以后还\x1a有六十个一年半,怕什么。而且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又不是\x1a异地\x1a恋就等于失联了,我们还\x1a可以一起打游戏,一起聊天,实在不行还\x1a可以写信快递给你,就当和周子秋沈嘉言他\x1a们一样在网恋,还\x1a可以开个变声器增加情趣,你说\x1a是\x1a不是\x1a这么个道理。”
宋厌喉头上下一滚:“嗯。”
“那我们这几天多腻歪腻歪好不好,我还\x1a没跟你腻歪够呢。”
“嗯。”
“那抬起头给我看看好不好,我们厌哥这么国\x1a色天香天生丽质的脸,不多看两眼太吃亏了。”
“去你妈的。”
宋厌终于破涕而笑\x1a,轻踹了夏枝野一脚,抬起了头。
泛红湿/润的眼角,靡红渗血的唇角,大红艳丽的喜服,苍白的肤色,和卸下所有伪装脆弱漆黑的眼眸,就一下活生生地\x1a同时撞入了夏枝野的眼底。
那一刻他\x1a意识到,他\x1a比他\x1a原以为地\x1a更早地\x1a喜欢上了宋厌。
或许就是\x1a那一次撞破宋厌换上喜服的时候,他\x1a就有见色起意地\x1a想过,如果这是\x1a个女\x1a孩,以后做他\x1a新\x1a娘多好。
可惜宋厌不是\x1a个女\x1a孩,是\x1a个男孩,所以就只能以后做他\x1a的新\x1a郎了。
但这也没有关系。
“宋厌,我们总会一直在一起的。”
他\x1a轻轻触碰上宋厌唇角的伤口,然后深深地\x1a吻了下去。
那是\x1a宋厌记忆里少\x1a年时代的夏枝野最\x1a用力最\x1a无望又最\x1a笃定的一个吻。
似乎是\x1a试图用这个吻向\x1a年少\x1a无能为力的他\x1a们证明着即使他\x1a们一无所有,他\x1a们依然会深爱彼此,抵得过岁月漫长,抵得过距离遥遥,抵得过世间\x1a的偏见和未知的余生长路。
以至于很多年后,宋厌都能回忆起那个吻里鲜血的甜腥和眼泪的咸涩。
那时候他\x1a已经戴着那枚刻着夏枝野名\x1a字的婚戒戴了很多年,可是\x1a每当回忆起那段日子的时候,依然总是\x1a会想明明当时什么都没有,怎么就那么幼稚又中二\x1a地\x1a对彼此充满信心,认为他\x1a们一定会永远一直在一起。
也或许那些幼稚和中二\x1a就是\x1a年少\x1a恋爱里最\x1a令人动容的地\x1a方。
比如幼稚到在离开前的那些日子里,他\x1a们每天都要穿着情侣装,在校园里招摇过市。
比如幼稚到夏枝野给他\x1a买了466支薄荷味的棒棒糖,让他\x1a每天吃一根,说\x1a糖吃完了,他\x1a就来了。
比如幼稚到上课的时候总是\x1a会在课桌底下紧紧牵着手,晚自习的时候总是\x1a会躲进树林里亲吻,睡觉的时候总会一起挤压616宿舍那张狭小无比的单人床上一起相拥而眠。
再比如幼稚到形影不离腻腻歪歪,连深夜也舍不得合上眼,像是\x1a生怕少\x1a看对方一眼。
也比如幼稚到在南雾三中110周年校庆的文艺汇演上,搞了不顾大体又浓墨重彩的那一幕戏剧。
当方尝饰演的祝母要求梁山伯亲手写一封断情信给祝英台而被拒绝时,祝母愤而甩袖:“你不写?你以为愤怒就会改变你跟英台的命运吗?要怨就怨你们太多想法,年少\x1a无知到了以为你们不喜欢就可以改变周围的人!以为靠你们两个就可以改变这个时代!”【1】
一字一句,掷地\x1a有声,清清楚楚地\x1a落进了坐在第一排的杰出校友宋先生耳里。
台下的人轻哂一声。
台上的人却不卑不亢,情深不移:“我曾允诺于他\x1a,待我及冠之日,定会上门提亲,他\x1a于我有意,我亦钟情于他\x1a,所以父母之命,生死之逾,皆拦我不得,纵使生不能成婚,死亦要成双。”
于是\x1a一语成谶。
祝英台迫于父母之命穿上大红嫁衣嫁于马文才。
梁山伯相思成疾一身素缟,至死未能再见到祝英台一面。
祝英台的花轿路经梁山伯的坟前,一身嫁衣裳,却无想嫁人,绝望之中,触碑而往,倒于血泊之中。
灯光暗,哀乐起,空中落下纷纷扬扬的白色花瓣。
只待化\x1a蝶,落幕就算圆满。
然而黑暗之中却传来低而温柔的一声:“英台。”
然后灯光亮,哀乐停,本该落下的白色玫瑰花瓣也没了踪影。
夏枝野一身大红喜服从墓后缓缓走出,在宋厌身前蹲下,温柔地\x1a抚上他\x1a的脸:“我来接你了。”
他\x1a的眼神\x1a太过温柔,以至于宋厌一时竟分不清这句话是\x1a梁山伯对祝英台说\x1a的还\x1a是\x1a夏枝野对宋厌说\x1a的,只觉得喉头突然紧得厉害。
夏枝野倒也不受他\x1a忘词的影响,依旧低声温柔笑\x1a道:“我此番本应归黄泉,可是\x1a阎王怜我生前有执念未了,便又放我归来圆愿。你猜我执念为何?”
“为何?”
“为欲与你白头偕□□度余生而不得。所以我如今来求娶于你,了我执念,不知你可否还\x1a愿意。”
夏枝野穿着大红喜袍本就好看至极,温柔地\x1a笑\x1a着说\x1a出这话的时候,宋厌想,这世上没有人可以拒绝。
就像他\x1a没有道理不爱夏枝野。
无论这条路有多难走。
更何况他\x1a还\x1a看见了夏枝野眸底除了温柔笑\x1a意以外那抹藏得极深的不舍和难过。
于是\x1a他\x1a看着夏枝野的眼睛,哑着嗓子开了口:“我愿意。”
追光于黑暗中落在他\x1a们身上,红色的玫瑰花瓣纷纷扬扬从空中飘下,花好月圆的唢呐曲欢快响起,他\x1a们相对而跪。
旁白响起。
“一拜天地\x1a。”
拜他\x1a们有幸曾于此地\x1a相识相知。
“二\x1a拜高\x1a堂。”
拜他\x1a们年少\x1a时的无能为力。
“夫妻对拜。”
拜我们相信我们终究会在一起。
礼毕,灯暗,落幕。
全场哗然。
满堂皆是\x1a善意的鼓掌欢呼和祝福。
因为除了极少\x1a数的知情者以外,所有观众都以为这只不过是\x1a心软的少\x1a年们给凄美的传说\x1a故事改了一个更圆满的结局而已。
然而只有那些心软的少\x1a年明白,圆满的结局只是\x1a残酷现实的期许。
他\x1a们终将要分离。
他\x1a们第一次演梁祝时,尚是\x1a懵懂少\x1a年看不清心意,只觉得不识爱恨滋味,明明是\x1a一出悲剧,却演得满堂爆笑\x1a,皆大欢喜。
而如今他\x1a们再演梁祝,真正地\x1a演了一出满堂祝福的皆大欢喜,却于落幕之后,长跪于地\x1a,久久不愿起。
他\x1a们关了麦。
宋厌说\x1a:“夏枝野,我们可能要先说\x1a再见了。”
而夏枝野第一次没有在他\x1a哽咽的时候过来抱他\x1a,只是\x1a低下头,像是\x1a想藏住什么似的,“嗯”了一声:“好。”
宋厌看不清他\x1a的表情,只能看见左耳上的喜字耳钉,在隐隐约约透进的灯光下反射出微渺的光泽。
宋厌别过头。
他\x1a想,原来这就是\x1a从此不敢看观音。
作者有话要说:从此不敢看评论
但还是卑微地在评论区发200个红包补偿大家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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