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扑通,扑通——”的心跳通过手心传来。
叱炎低垂着头,凑近她,粗糙的指腹按揉着她腕上的骨节,故作不经意道:
“我今日明明听到,某人当着百余宾客的面,要扒我衣服,验明正身。”他微微一挑浓黑的眉毛,语调颇有几分得意,道:
“怎么,才几个时辰过去,就不作数了?”
辰霜别过脸去,默不作声,只露出三两贝齿,轻咬着下唇。
叱炎见她面色玉润娇红,娇蛮可人,低哼一声,似有不满:
“你在婚礼上抢亲倒是敞敞亮亮的,见了我连承认说过的话都不敢了?”
当时,他倚在门外,和恶战之后的玄军余军一道,侧耳倾听内里的动静,准备随时破开大门,大开杀戒。
鏖战犹酣,经历一番灭天屠地的厮杀过后,他满身萧肃煞气,一袭玄衣浸透了赤色,十指都被染作淋淋鲜红。凌厉的浓眉如同吞了墨一般,毫无人气,像是才从地底深渊走了一遭,自无间炼狱里跋涉归来。
却在听到那抢亲女子如此一般说辞之后,有意无意地勾起了唇角,笑意在面上荡漾开去,满身的杀气,就此烟消云散。
方才在婚宴上气吞山河的女子就在眼前,不过却变了一副模样。此时的她,低眉宛转,皓质呈露,悄然间令人心悦不已。
叱炎喉结轻耸,轻笑着问道:
“你们中原是不是有句成语叫做‘叶公好龙’?”
“传闻,叶公子高好龙,钩以写龙,凿以写龙,屋室雕文以写龙。于是夫龙闻而下之,窥头于牖,施尾于堂。叶公见之,弃而还走,失其魂魄,五色无主。【1】”
“可巧,我也有一位叶公。我的这位叶公,在大可汗面前大言不惭说爱慕于我,在河漠部百余人的婚礼上要抢走我为夫君。待我现了真身在此,那叶公见了我,却失魂落魄,六神无主。”
语罢,他眉眼浓烈,似笑非笑,沉定地望着她,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幽深的阴影。
辰霜被他一激,错开他意味不明的目光,故作镇定,声色淡淡道:
“古人也有评说,‘叶公者,非好龙也,好夫似龙而非龙者也。’【1】”
“有没有可能,只是叶公并非真心喜爱那条龙,喜爱的不过是与龙相似之形罢了。”
她亲近叱炎,确是为了这副与她的少年郎极其相似的皮囊。为了这副皮囊,她可以不择手段,无惧生死,无关毁誉得失,甘心在他身边。
若不是这副皮囊,她还会对眼前的男人动心吗?
她不得而知。
见叱炎神色渐渐沉了下来,辰霜心中惶然,自觉失言,转开话头道:
“早知道你用了葛萨作障眼法,今日我便不出手了。”
人没救成,还落得一身腥,被当事者在此调侃了一个时辰有余。
“你认错了也好,倒是救了葛萨的命。若不是你挟持了那郡主,葛萨怕是早已身首异处了。”叱炎慢悠悠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