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灯下,卡尔还有点湿漉的黑发反射出橘红色的细细高光,皮肤仿佛也在细细闪烁,穆勒知道那只是人类微不可见的汗毛,可那一刻他确实觉得卡尔的脸是无数世界上最小的钻石拼凑而成的,并且它们正在闪耀。
完全展开蓝色翅膀的蝴蝶停留在他的嘴唇上,像世界上最特别的一朵花盛开于此。
他生命里最动人心魄的蓝眼睛。
怎么都不动了,被吓到了吗……难道这蝴蝶真的有毒?不会吧,没听说过啊。
卡尔读的是文理高中,成绩还非常好,不难在脑海里翻捡出相关知识,蝴蝶只是单纯爱喝酒罢了。
八成是嘴唇上有残留的酒精,蝴蝶就飞过来了,和落在酒杯边缘没区别。
他原本想直接挥手把它赶走的,但转念想到穆勒好不容易抓来,好像很喜欢的样子,而且确实难得,他都看不见这蝴蝶正面张开翅膀是什么样,所以垂下睫毛打量它,一动不动地忍了几秒,而后才忽然毫无征召地抬起手掌来,轻巧地把蝴蝶给捏住了。
他弯腰伸手,小拇指抵住桌上的玻璃杯,轻巧又丝滑地把它倒扣了进去。
“真漂亮。”哪怕头昏脑涨的,但卡尔还是不由得仔细看了两秒,惊叹了一声,才重新抬头看穆勒。
“好了,再拿去玩吧。”卡尔笑着把杯子往穆勒的方向推了推,拿了手帕出来按按嘴巴,抬眉见对方还那么看他,愣了愣后拿开,玩笑着解释道:
“怎么了,你也想被蝴蝶亲吗——那往嘴巴上抹一点酒好了。”
穆勒俯身,没法倾吐自己真实羡慕的其实是蝴蝶,勉强续着他的话题扯:“这,这里又没酒……”
卡尔吻了他。
卡尔微微泛凉的指尖仿佛会在他的脸颊侧面永远停留吗?他柔软的睫毛呢?他散发着植物露水香气的发丝呢?他像高山泉水流淌出的眼睛呢?
他带着啤酒苦涩香气的嘴唇呢?会永远落在他的嘴唇上吗?
穆勒已经觉得是永远永远了,这会成为他人生里第一个,最后一个,永远的,永恒的亲吻。哪怕有父母兄弟的亲吻在前头,哪怕也许未来他终会绝望,会把轻轻的吻落在另一个人的嘴唇上,但这都将是他人生里第一个,最后一个,永远的,永恒的亲吻。
他该如何从那一刻离开,穆勒穿着板正的民族服装,梳着精心打理过的头发,站在十几台摄影机的中心,站在慕尼黑的晴空下,站在烈阳中,在欢呼里展开球迷递来的再普通不过的一件球衣,再漂亮风光不过的时刻,但依然只能第无数次祈求上帝告诉他,该如何从那一刻离开。
该如何停止卡尔对他的心脏残酷无情的统治?
不被爱固然令人难过,但无法停止自己的爱才真正令人神伤。
“卡尔肯定不是故意的。”
即使此刻心脏阵痛,仿佛是生理性的,仿佛他要左臂麻木躺倒在地上被送去医院了,但穆勒知道他不是病了,他健康得很,除了爱以外,他的人生没有什么是绝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