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觉得只有最冷酷无情的大人才会说孩子是白眼狼、孩子不爱他们。
他甚至不是莉拉的父母,可因为一直陪伴着莉拉长大,婴幼儿那种对长者天然的、纯粹的极致依恋,是让卡尔不断确立自己的人生目标,让他能产生无穷的勇气和责任感去面对不那么美好的生活,而不是迷惘地逃避现实,因为他知道妹妹永远在身后,既永远支撑着他,也永远需要他去保护。
卡尔想成为一个能给莉拉支起一片天的人,这是他最能感受到自己为人价值感的地方。
第二个给予他确定感的人……
巴拉克特别爱他,却总让卡尔感到想哭。就像现在一样,站在玄关,一眼看到沙发上高高大大的男人正满脸严肃地低着头和勾衣针还有毛线做斗争,腿上铺着已打了个底的红色袜子头,他的眼泪忽然就要掉下来了,用尽全力才忍回去。
我真的配被这样爱吗?
卡尔觉得自己是个叛徒,对方的爱越强烈、越无知无觉,他就越觉得自己是个叛徒。
莉拉爱他,是因为莉拉是他的妹妹,莉拉没得选,莉拉也不用选。
但巴拉克不一样。
他怎么能在这儿给我织这种东西呢,做家务,像个家庭主夫一样,他明明是那么耀眼的人,为什么要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呢……卡尔心碎地想,巴拉克应当在外头接受闪光灯,应当在召集他的朋友喝酒吃肉,而不是被卡尔牵绊着,而不是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卡尔身上,把所有的爱都给卡尔,却无视命运冲他卷来的寒流。
但卡尔又不忍心去伤害他的心情,而且他确实是感动的,只是感动得太强烈,以至于忍不住伏在对方的肩膀上哭了起来,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不配的幸运儿,甚至觉得巴拉克的困境是他造成的——
如果他们没有在恋爱,最起码拉姆不至于对巴拉克在心中鄙夷;如果他们没有在恋爱,也许对方就不会受伤了,已在斯坦福桥呼风唤雨,穿着一身蓝袍征战欧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满头大汗地在沙发上织袜子。
巴拉克搂着他,又纳闷又惊慌,沮丧地说:
“怎么啦?是,是太丑了吗?把我们karli直接丑哭了吗?该死,我就知道你眼里见不得丑东西的,该死!我现在就拿去丢掉——”
“不,不许丢!”
卡尔一把抢了回来抱住,被针戳得哎呦了一声,更急了,哭成小花猫:“你干嘛呀……”
“那怎么哭了啊?”巴拉克是真的慌了,卡尔是个完全不会哭的小孩,疼的时候尤其是,被刀划了手指头都不叫一声,但偏偏总是在他面前哭起来。
他本能得就觉得自己是个可恶的家伙,但卡尔轻轻放下袜子和毛线球,按住他,落下带着苦涩咸味的滚烫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