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下,却有一个绝佳的突破口,利用这时代尚未掌握的“蒸馏”之法!
“小荷。”
“哎,小姐。”小荷走上前。“我在呢。”
纳兰霏目光灼灼,“取纸笔来。”
……
书房内,油灯昏黄的光晕在粗糙的纸面上跳跃。
纳兰霏执笔的手稳定而有力,炭笔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她不是在写诗作画,而是在绘制一幅酿酒工艺的蓝图,每一个步骤,都凝聚着穿越千年的智慧与对这个时代工艺的精准把握。
“头批酒,我们做‘四季’。”纳兰霏落笔,在纸上写下两个遒劲的字。
“四季?”小荷研磨的手一顿,满脸困惑。
“对。春酿清雅,夏酿醇和,秋酿丰腴,冬酿凛冽。”纳兰霏指尖点着图纸,条分缕析,语速清晰而沉稳,“核心,在于‘火迫取露’之法!”
“火迫……取露?”小荷重复着这陌生的词汇。
“嗯。”纳兰霏拿起一张新纸,寥寥数笔勾勒出一个简易蒸馏器的草图。
天锅、地锅、承露盘、导流管……
“寻常发酵所得,不过酒醪,酒味薄而易败。而此法,是以火蒸煮酒醪,令其精华化为蒸气,遇冷凝结,取其最纯净浓烈之‘酒露’,弃其糟粕与头尾杂醇。”
她指着图中关键部位:
“此乃天锅,内置冷水,需勤换以保冷凝。此乃地锅,盛发酵好的酒醅,以文火徐徐加热,火候至关重要,急则焦糊败味,缓则气散不凝。蒸气升腾,遇冷天锅底则凝为‘露’,汇入承露盘,经此管流出,便是精华所在。”
“初流之露,过于暴烈辛辣,谓之‘酒头’,尾流之露,寡淡稀薄,谓之‘酒尾’,皆需舍去,唯取中段精华,方为佳酿。”
小荷听得目瞪口呆,虽不甚明了其中深奥原理,但“取其精华”、“弃其糟粕”的道理却是懂的。
只觉得小姐口中这法子,神乎其技,闻所未闻!
“我们手头这糯红高粱,正是上佳的蒸馏原料。”纳兰霏放下笔,拿起一粒高粱,“其淀粉坚实,需先以温水浸泡六个时辰,令其充分吸水,外皮软化,内里淀粉粒膨胀,便于后续糊化。”
她指尖捻着高粱,继续道:“泡好后,上甑蒸煮。火要稳,气要足,需‘见气压气’,确保高粱蒸透蒸匀,熟而不烂,内无生心。蒸好的高粱,谓之‘熟粮’,需摊凉至人体温略低,约莫三十二三度。”
说到此处,她语气更为慎重:“而后,拌入曲粉。曲乃酒之骨!我们现有的老曲虽被沈家糟蹋了不少,幸而瓮中还封存了些许,品质尚可,足敷头批之用。拌曲需均匀,如同‘和面’,湿度以手握成团,触之即散为佳。拌好后,入陶缸糖化。”
她顿了顿,看向听得入神的小荷:“糖化发酵期间,温度是关键!需置于阴凉通风处,早晚测温,务必控制在二十八至三十二度之间。过高则酒醅易酸败,杂菌滋生,过低则发酵迟缓,酒味寡淡。约莫七日,待酒醅香甜扑鼻,醪液清亮,即可进行下一步——‘火迫取露’!”
“春酿……”纳兰霏在“春”字下重重一点,“取酒露时,火候最柔,取其最清冽淡雅的前段精华,度数约莫在二十五至三十之间,口感清甜爽净,如春水初生,适合佐餐小酌。”
“夏酿,火力稍增,取中段精华,醇和圆润,度数约三十五至四十,如夏木葱茏,丰沛饱满。”
“秋酿,火力再旺些,取醇厚馥郁之中后段,度数四十五左右,如秋实累累,滋味丰腴绵长。”
“冬酿,火力最猛,取最凛冽醇厚之后段精华,度数可达五十以上,如冬雪寒梅,入口如火线,暖身驱寒!”
她一口气说完,眼中闪烁着自信与对美酒的无限热忱:“此‘四季’一出,以清冽之姿、醇厚之味、迥异之度,必能在这浊酒当道的古蔺城,撕开一道口子!让世人知晓,何谓真正的‘酒之精华’!”
小荷听得心潮澎湃,仿佛已经闻到了那不同凡响的酒香,激动道:“小姐!这……这法子太神了!那沈家的‘鰼人酒’,跟咱们这‘四季’一比,简直是……是涮锅水!”
纳兰霏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清冷的笑意:“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这‘四季’只是敲门砖,让纳兰家的招牌重新立起来。至于那沈家……”
她目光转向窗外沈家“醉仙楼”的方向,夜色中,那楼阁灯火通明,如同盘踞的巨兽,“待窖池养熟,端午踩曲,重阳下沙,方是我纳兰家真正的底蕴——郎酒现世之时!”
她收回目光,落在图纸上,指尖拂过那蒸馏器的轮廓,语气斩钉截铁:“时不我待。福伯安置好云织也该回来了。小荷,准备起来!泡粮!”
“是!小姐!”小荷脆生生应道,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干劲和希望。
虽然她其实有很多,也没太听明白。
可是……似乎很厉害的感觉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