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她在心里默默地发誓:“无论前方还有多少未知的凶险,妈妈都一定要护住你,带着你活下去!”
文盈过来看他们,两个女人坐在防潮垫上,文盈关切地看着夏冰问,“你没事吧?“
“没事是不可能,可又能怎么样呢?还有孩子呢。”夏冰苦涩中带有疲惫地说。
“我跟老赵来之前谁也没想到路上会是这样,如果知道,打死也不会走这条路。”
“怎么?路上遇到麻烦了?”
“唉!别提了,雨林里我们的食物被同伴偷了,老赵找他们理论,人家不承认,还动粗。我跟老赵都是文人,也不懂社会上那一套,干吃哑巴亏。昨晚遇到你的时候就剩下一点饼干了,再不到难民营就得挨饿!”顿了顿又说:
“人心啊!最狠的不是陌生人,是那些一起组队,以为能信任的人。看你虚弱,就上来踩你一脚;看你有吃的,就凑上来,装作可怜兮兮地要,不行就偷,偷不到就骗,最后,干脆就直接抢。
队里还有个女的,她的孩子半路病了,哭闹得厉害。她背不动,就求着队伍里的人帮背孩子走一段,没人答应。后来,她说她愿意把所有的钱都给愿意帮忙的人,这回有两个男的答应了。结果,没走几步,人没影了。钱给了,孩子还得自己管。”
“真缺德!”夏冰狠狠地说,“那你们没吃的了,咋办的?”
文盈悠悠地说:“还能咋办?继续走呗。后来在路上遇到一群南美人,这个给一点,那个给一点,勉强维持着。”她顿了顿,深吸口气,“可你知道吗?那些偷了我们食物的‘熟人’,反倒也凑过去跟南美人哭穷,说自己一整天没吃饭了,装得比谁都可怜。结果,还真有人信了,给了他们吃的。
南美人很善良,昨晚,他们剩下的食物也很少了,一个妈妈见我们有孩子,包里仅剩一个饼子,掰开分一半给了千千。在路上,他们队伍里有的人也没有食物,见周围谁有也向别人要,都互相帮助。”
“千千多大了?”
“九岁。”
“雇人背了吗?”
“没有,她都是自己走下来的。”
“天啊!那大泥山、过河的,她是怎么走过来的!”
“孩子吃了很多苦,把我心疼得啊!还好,也过来了。
没有公主的命,得让她多长见识,好的、坏的都经历一下。等她长大了,成为有思想,有主见,遇事不慌的人,什么事都难不倒她,我这个当妈的就算尽到责任了。”
“是啊,孩子有了这段经历,一生都会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夏冰颇有感触地说,“在基多的时候我还想,要是一路上就这样像旅游似的,一个国家接着一个国家地走,也挺好。可从进了哥伦比亚就开始有点害怕了。”
“怎么了?”
“我们从基多过境时还有其他人一起组队,刚过境不久,其中两个人要自己单独找车走。他们找车时遇上个女的,也不知道是当地人还是拉美哪个国家的人,说她认识路,可以跟他们拼车,然后就一起叫了辆车。
上了车,开始还好。但其中一个人边走边看地图,发现方向越来越不对,就问司机,司机也不理他们,跟那女的说,那女的也不吱声。这时候他们两个才注意到,车后面跟着俩骑摩托车的,知道上当了。于是他们让司机停车,司机还是不理,他们就抢司机的方向盘,车终于停下来。其中一个人挺机灵,趁司机没缓过神,把车钥匙拔下来扔到远处,俩人开门就跑了,背包在后备箱里都没拿。”
“那他们没追吗?”
“车本来就往没人的地方开,两边都是树丛,他们俩直接就钻进去了,当时天快黑了,那几个人在边上没找到他们,也没敢往里面去,就走了。”
“真险啊!”
“是啊。晚上都挺晚了,他们给李明打电话(就是我老公),让给他们发个位置,说要回来找我们。“
“手机还没丢?“
“还好,他们把护照、现金、银行卡、手机这些重要的东西都随身带着,要不然可惨了。”
“是啊,要是都没了,后果可难以想象!……就这还没完呢。”
“啊?!那几个人找来了?”
“那倒没有。后面的事完全是他们自己找的,把我们也牵连花了好几百美金。
第二天早上去吃饭,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结账时,其中一个人把钱包掏出来,鼓鼓囊囊的,从里面拿出一张一百的——美金啊!当时我们看了都直晕。
刚出饭店没几步就来两个军警把我们拦了,要查我们护照和通行纸。我们的通行纸是在图尔坎过境前住店的老板娘手里花钱办的,军警说那是假的,我们说是真的,他就说,那好,我开车把你们送回那里调查一下。我们一听,这是要把我们遣返啊,真把我们送回去,时间和钱就都白费了。
我们都明白是那个人露了富,餐馆的人通风报信了,他们就是想要钱嘛。磨蹭一会,最后说每个人要五百美金,把我们吓得,简直是抢啊!“
“那你们给了吗?”
“不给不行啊!最后我们一家人一共给了五百,那两个人每人给三百。”
“这钱给得真憋气!”
“是啊。”
“给钱就放你们走了?”
“给完钱他们还不放心,问我们去哪,我们说去巴士车站,他们就用车把我们送到那,帮我们买票,还跟窗口里的人交待要给我们当地人的价格,可周到了!一直看着我们上车,发车了才离开。开始,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想,他们是怕我们去告他们勒索,所以才一直盯着,把我们送走的吧。”
“这也太坏了!我们是坐巴士的路上遇上的黑警,也给钱了,但也没有给那么多的啊!最多也就二十,有的连二都没有,就给二十当地的钱。”
“是啊,我们也知道路上会遇见这些事,准备了他们当地的钱。经过这个事,李明就跟我商量,怕路上再遇上什么意外,想坐飞机走,把类似这些事都越过去。”
“坐了?”
“嗯,我们从帕斯托飞到蒙特里亚,从那包辆出租车到的内科。”
“走哪条路也都有波折啊!”
“唉!是啊,就像你说的,要知道是这样都不能出来。现在也晚了,回不去了!”夏冰长长地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接着说:“雨林,会是我一生的痛,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儿子,豁出我自己了!”
夏冰眼睛直勾勾无神但坚定地瞪着,像似看着远方。几天以来,终于不用攀爬,不用涉水。孩子睡着了,可以安静下来在心底悼念李明,也悼念过去的自己。在她心里,从前的自己被活埋在那片芦苇荡里。
文盈看着她无比憔悴又难掩美丽的脸,想着,自己不知道会遇见什么样的未知,满心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