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频率的增多,人们由开始的惊叫转为被吓得痛哭流涕,一声声地叫着“Help!Help!……”“救命!救命!……”想要停船?怎么可能!已经开始有人被摔得动弹不得,根据重力加速度的计算公式,质量越重,下落重力也越重,背在身上的包越沉,摔得越狠。
哀嚎声瞬间被“大飞”震耳欲聋的马达声和海风的呼啸声淹没。这么小的一条船行驶在一望无际苍茫的大海上就仿佛一片树叶般脆弱无力。一阵阵的海浪冲向小船,掀起几米高拍向船上的人们,他们被海水一次接一次地冲刷着,飞起又降落着。没多久,第一排固定在地上的扶手已经松动,手只得扶住船沿和座位板硬撑。开始有行李或背包落水,无论里面装着钱、护照、还是什么,都找不回来了。
开船的是个高大的黑人,像一尊硬朗的青铜雕像,面无表情,他见惯了太多的惨相和生死,整条沉没在海里,全船人无一生还的事也时有发生。在他眼里,这些人不过是用生命跟老天爷对赌的人,对于众人的喊叫他充耳不闻,眼睛死盯着黑暗的前方。
刘明阳控制着内心的起伏,全程没太惊慌,反而显得兴奋的样子,每次颠簸都用欢呼、叫喊来回应,仿佛是同猛兽的对抗与征服,也许他的欢呼是给自己的鼓劲儿和释放,借以掩饰内心的恐惧。这种经历是人生里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就在他眼看着又一个海浪即将袭来,再次准备呐喊时,突然,船的一侧被这巨兽般猛烈的海浪推起,整个船身仿佛要横向立起,扣过去。随着“啊——”地惊叫,所有人的身体一下子都向一侧猛地倾斜,手死命地抓住能抓到的东西。与此同时,一声尖叫划破海浪和马达混合一起的轰鸣声,一个女人的身影被甩出了船沿,仿佛狂风卷走一片叶子,消失在黑漆漆的海浪之中,她的惨叫声随着身体在波涛中瞬间消失。
船身回正,跟女人一起的男人看看身边空了的座位,愣了一秒,突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猛地,疯了一般歇斯底里地大叫,回头寻找海里的女人,哪里看得见踪影。抓着的手丝毫不敢放松,只能徒劳地在座椅上一边跺着脚一边“啊!啊!”喊叫。
无法接受一个大活人一眨眼说没就没了的现实,他开始大喊开船的停下来救人。刚一走神,手稍松了一下,船正冲向一个浪,男人立刻被抛向空中,又重重地砸回去,膝盖撞在刚才双手抓住的前座的把手上,这一摔,疼得差点背过气,撕心裂肺的叫声盖过汹涌的波涛。
男人自知性命难保,蜷缩在原地,再不敢动一下,双手死命地抓住把手,只管嚎啕大哭,那不是普通的哭声,而是彻底绝望、无法承受的哀嚎。是失去爱人的心痛,是腿上的伤痛,还是被突如其来的一切吓的,天知道!
没有人安慰他,每个人都自顾保命,前方漆黑一团,不知几时到岸,所有人内心都加剧了恐惧,祈祷着自己不是下一个。这一切,开船的“铜像”都看在眼里,船却丝毫没有慢下来。
一小时后,船开始减速,停在卡雷托岸边时,全船的人都哭爹喊妈,很多人已经站不起来,有的是吓的,有的被摔得腰椎骨、尾骨或肋骨骨折,整个人一动不能动,有同伴的被抬下船。下船的人得跳到齐腰深的海水里淌水走上岸。刘明阳眼看着前面的一个动不了的人被蛇头一边一个拉起胳膊,抱起大腿,一边疼得大叫一边被掀到船下的海里。心想:他没有同伴吗?怎么没人管他?
失去老婆的大叔坐在座位上哭,不动地方,他一时无法从这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里走出来。也难怪,一眨眼的工夫,一个陪伴大半生的妻子就没了,换了谁也受不了。开船的和岸上的蛇头强把他连搀带拽地弄下船,还没走出海水,两人一松手,全身瘫软的大叔就一屁股坐在海水里。
阿强下了船就吐,一头栽在沙滩上,对船有了心理阴影,“我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坐船!”
开船的急忙往海滩上扔行李,不少行李在途中颠进海里丢了。刘明阳望着眼睛直直的,嘤嘤哭的大叔,此刻,他已经没了眼泪,与其说在哭老婆,不如说是在排解心中的恐惧。其他人看着他很是同情,但也只是无奈地摇头、叹气。刘明阳冲他喊了一句,
“快找行李吧,别丢了!”
男的无动于衷,依旧坐在海水里,带着哭腔说,
“还要行李干什么!嘤——是我害了她,她是为了我才来的啊……”
小凌重重的箱子已经摔碎一个角,何哥气呼呼地冲着她说:
“把箱子打开,我看你里面都装了什么!”
小凌惊魂未定,恍恍惚惚打开密码锁。何哥蹲下身看着箱子里从小摊上买的化妆品、小饰物和五颜六色的衣服气不打一处来,船上的惊心动魄可算找到了出口。从上面开始,不实用的一件一件,一样一样用力甩在沙滩上。小凌站在旁边看得有点发傻,眼睛祈求地望着刘明阳和李哥,仿佛在求救。眼看扔得箱子快见底时,小凌忽然回过神,急忙上前从何哥手里抢东西,大喊着,
“花那么多钱买的!”
何哥更加恼怒,一把将她推坐在沙滩上,干脆把箱子倒扣在地上,站起身,用脚使劲地踹,随着重重的七踹八踹,箱子嘁哩喀喳地碎了。小凌急哭了,冲着刘明阳喊,
“你们也不管啊!”
刘明阳用力地说,
“人都快没命了,还顾得上这?你心可真大!别哭了,选几件路上穿的衣服带上,其余的都别要了!快走吧!”
小凌带着哭腔气愤地喊道:
“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