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斗的才要命。”
阿强点点头,继续说:“我们前面的人比后斗的还好得多。一路上虽然没有空调,但可以开窗,热是很热,总算有风。后面的最难受,他们被严严实实地闷在里面,热得快疯了,憋得喘不上气,使劲踹车箱,“咕咚咕咚”的,司机完全不理,就一直开。”
“到夜里,我实在没挺住就迷迷糊糊睡过去,睁眼时,天已经亮了。司机都没停过,两眼瞪得老大,看得出,他是在强撑,使劲咬自己的手提神。”
阿强接着说:“十几个小时后,车开到一个加油站,还是不让任何人下车,说附近JC多,就算JC没看见,被当地人发现也会报警。如果下车被JC发现,后果自负。我们就都不敢下车。奇怪的是,加完油也不走,就晒在大太阳下面有一个小时,像在等什么。那天,外面三十多度,车里像蒸笼,后斗就更不用说了。时间到了,蛇头接了个电话,我们被带到一处民房。
打开篷布的时候,里面的人都快死了!他们的衣服、裤子全湿透了,浑身瘫软得像面条,连爬下车的力气都没有,是我们生拉硬拽把人拖下来,下来就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奄奄一息。”阿强咧着嘴,摇摇头,“当时真怕他们死了!”
“那里是卡利,在那里,我们被转包给第二个蛇头。第二天一早,蛇头安排人带我们去坐巴士,由卡利出发到麦德林,一路转了好几次中巴、小巴,下午才转到一辆大巴上,感觉像是旅游团拼团。”
“没遇上JC吗?”刘明阳问。
“让你说着了。半路被警车追上拦住,上车就数人数,他们竟然知道车上有十个中国人,很明显,蛇头吃完我们又把我们卖给JC。
JC让我们十个全部下车,背包也要带下车。俩男警一女警,说要搜查我们的行李,并要带我们回移民局接受调查,还要遣返我们。当时一个人就害怕了,说我们愿意交罚款,一听这话,仨JC全笑了。年长点的男警说,‘罚款,每人一百美金。’刚说出口,女警就笑场了,要这么多,她自己都没信。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每人给了三十。”
“这是白天遇到的黑警,不会有太过分的操作,晚上就更糟糕了。”
阿强咕嘟咕嘟灌了半瓶水,接着说:
“当晚抵达麦德林,下车就有蛇头安排的人等我们,两辆小车,说当晚可以带我们去内科克利,一个人加收三十美金,如果第二天带我们坐巴士就不用加钱。之前说好的,全程小车嘛,现在又坐巴士,可是有什么办法?在人家的地盘上。经过一番商量,有两个人要坐巴士,我们决定当晚坐蛇头安排的两辆小车来内科克利,并砍价到每人加二十五美金。两辆车一前一后,凌晨三点多,在一个荒无人烟的野外路口,我们被黑警精准拦截——又被卖一次!
两个男警,让我们全部下车,搜身并且搜车。车上座位的缝里都搜遍,下车就让脱衣服,都脱光,连内裤、袜子都脱掉。我和他……”用头示意上铺,“多数钱藏得很好,缝在包的内衬里和藏在糖果里,没有被搜到,但兜里的钱都交出去。另一辆车的一个人被搜走好几百美金!
听说其他一个组队的人,坐中巴,上面坐了一半南美人一半中国人,黑警只搜中国人。那些南美人坐在车上若无其事,面无表情,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他们更倒霉,一路上被搜了十几次,其中有几次也是被赶下车脱个精光,洗劫得干干净净!”
听着他讲述着,刘明阳心想,比起他们自己算好的了,这样一想,内心隐隐有种窃喜,“螃蟹效应”的心理在作祟。转念又为这种想法感到羞耻,有点自责,“同是天涯沦落人,就别见不得别人好了,做人还是厚道点。”
想到这,他深吸一口气,拍拍阿强的肩说:“唉!都不容易啊!”
说罢起身,“你们今天早点睡吧,明天睡到自然醒,我陪你们去买装备。我们这边也四个人,一起结伴走吧,路上还有个照应。”
夜色深沉,远处传来翻涌的波涛声,像要吞没整个世界。
镇上商店里,小摊贩很能顺应市场需求,卖的大多商品都是偷渡客用得上的。阿强正低头挑选需要的东西,旁边突然传来吵架的声音,是一男一女。
“你他M的没完了,这点钱自己也不花!一路上给你花多少了?”
“找你是干啥的?花这点钱还不情不愿的!”
“还少给你花了?住店、吃的、用的,哪样不是我给你花的钱?蛇头的钱就给你付了两次。你也不能没完没了啊!全是我的啊!你自己一分都不掏啊!”
“白让你睡啊?!”
“你是卖的啊?!从现在开始,少跟着我,爱找谁找谁去!”
男的说完推开女的就走,女的试图跟着他,男的转身恶狠狠地用手指着女的吼道,
“别跟着我!再跟着我别说我揍你!”
刘明阳和阿强互相看看,又看看“上铺兄弟”,三个人不知所以然,呵呵了一下。
买完装备回到酒店,联系了一个叫卡洛斯的蛇头,订了从内科克利到卡雷托进雨林的路线。卡洛斯是当地人,因为成功帮助过一个中国人而走上了这条“致富之路”。临近傍晚,他来酒店收钱,收了钱交待下,他会安排他们从码头出发,坐船到卡普尔加纳,再转小船偷渡过境到巴拿马的卡雷托,每个中转点都会安排人接应。
一切准备停当,准备迎接下一段冒险——坐“大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