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欣慰,突然之间,就像一颗石子投进湖里泛起涟漪。于是伸出手又摸摸他的头,抚平刚才被她下意识动作时不小心弄乱的毛发。
“那我们又是敌人啦。”她的目光很温柔,“……别阻拦我。”
“我怎么会和你为敌。”赫雷提克低声说,“当心那个法师。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她放开手,那点温度和温柔彻底消失了,翻飞的黑色裙角从余光中离去,把最后一点冰雪夹杂草木的馨香也带走。蝙蝠侠和他的人跟了上去。
赫雷提克无动于衷,等到他们都消失不见,他才放倒那只一直撑起的腿,双膝跪在地上。紧握成拳的手松开,指缝里已经掐得满是鲜血。
偌大的废墟里他渺小如蝼蚁,寒凉的风把梢头叶片扯碎朝地面泼洒,湿润的血沿泥土缝隙深入地心,所有的一切永远都不会明白他心里的声音。
赫雷提克仍跪在地,他低下头,身体曲成一团,把额头死死抵进腥潮的泥砾,一遍又一遍咀嚼牙龈。
忍耐,忍耐下去。
他一定要实现那个愿望。
*
韦恩庄园大厅,穹顶那副画中的上帝不会因站在其下的任何人伸出手。提姆躺在地上,双目紧闭,水晶大吊灯的碎片围绕在他身边散落遍地,一颗来自吊灯的晶珠在棕羊绒的地毯无声滚动,直到抵达一只漆黑的靴尖前才停。
流光溢彩的圆润表面完整倒映出跪地的身影,又将其前站着的人模糊不清。
达米安双手抱臂,穿着黑色夜行衣的刺客跪在他面前。
德雷克被解决了,但手段并不光彩,突然出现的刺客袭击他。他昏迷前那一瞬不可置信的眼神还残留在达米安的脑海。
这不是达米安的意思,也不是他想要的解决方式,但一想到可能会被某人误会是他故意如此设下此举,就让达米安觉得暴怒反胃,如同吞下一千只苍蝇。
他神色几乎是恼怒,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又在愤怒咀嚼某条不杀的律令,“外公派你来这里接我?”
蒙着面的刺客点头,双手奉上一封未拆过的信,达米安粗鲁揭开红色的火漆印,打开扫视一眼后便将信往旁边一扔。这信只有短短一行内容还疯狂不堪,很符合外公越来越癫狂的精神状态,委实没什么可读性。
沙色无味的干燥信纸仰面摔在地毯上。
【恶魔之子,来见证新旧世界的交替吧】飘逸的阿拉伯字如是写道。
刺客见他看完,恭敬地说:“直升机已经在等您了。”
他的话音落下,被窗柩切成八块的落地窗外狂风呼啸,一片嘈杂中直升机降落在庄园外的草坪上,螺旋桨刮起的狂风卷起草皮,泥沙草叶往在玻璃窗上扑打。
这些草皮是阿尔弗雷德新铺设的,更早之前,那里种植着修建得体的松柏灌木。
“难道要浇筑成水泥地这种事情才会停止么。”才走进客厅的阿尔弗雷德停下脚步,看着这一幕喃喃自语。
他被刚才吊灯坠落的巨响惊动了,没想到一过来就看到此情此景。刚翻修好的草坪遭到破坏,做好的松饼无人来食,现实再次身体力行的告诉他,生活总是充满意外。
……人永远也不会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来。
达米安收回视线,跪在面前地上的刺客还没来得及行动,一柄刀就架在他的脖颈,少主冰冷的声音同时传来,“你再敢对什么人动手,下一秒丢掉的就是你的命。”
他的声音在嘈杂不堪的声浪中仍保持着冷锐的清晰,毫无疑问是认真的,刺客默默不动了。
达米安面无表情地抽回了刀,他越过仍然跪在地上的刺客,大步向门走去,说话时头也不回,“监督他把这里打扫干净,潘尼沃斯。不用管德雷克,感到冷了他会自己爬起来。”
阿尔弗雷德:“……”
老人看了一眼满地碎片里躺着的提姆,又看了一眼刺客。这个看不全面容的刺客的眼神好像有点懵。
“扫把在哪里。”刺客突然问。
“……扫地机器人在工具间。”阿尔弗雷德说,“如果你更想用扫把锻炼身体,请便。”
“?”
隔着一层落地窗,舱门吞进想要接走的人后便合上嘴。搅着嘈杂的螺旋桨,直升机在窗框里直直升高,直到消失在室内人看不到的上方,只留下一地被掀飞的草皮和斑驳泥土。
看着外面的遍地狼藉,阿尔弗雷德叹了口气。
“你会整地铺草皮么?”他问。
刺客:“……会。”
*
神殿的位置很显眼,帐篷废墟所在的山涧向下再往前不远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