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结束游行的花车正在沿着主干道绕城堡游行, 花瓣和彩带夹杂着小礼物如雪花般飘洒。其下接到礼物的人群爆发出欢呼雀跃,喧闹掩盖重物轰然砸落屋顶的声响。
岁月静好,游乐园照常运转, 无人注意到有人从高塔坠落。黑色的身影躺在漂亮的蓝色屋顶上, 像是一只渺小的虫子。
塔米斯低下头冷淡地看着这一幕。
她此刻正挂在一处窗台边缘, 全身悬空, 仅用单手攀着窗沿。浑身的重量都由这只手来支撑,覆盖着手套的指节用力绷紧。
高塔不止一扇窗户,她在坠落时候及时攀住了这里。
一阵风吹过, 掀起她黑色的袍角。
“真可惜啊,没有死。”一道声音从窗台上响起, 塔米斯抬起头。一个人坐在窗台上, 眉眼弯弯地朝她微笑。
一群白鸽飞过城堡尖顶之上那湛蓝的天幕, 米色墙面应太阳的余晖染上鲜艳的金。他穿着刺客联盟常见的黑色训练服, 弯下腰,自然而然地朝她伸出手, 仿佛他们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事实也的确如此。酒神因子。
没有理会那只手, 塔米斯自己翻进窗台。
这是个没有投入使用的房间, 水泥的地面堆满破败的灰尘, 墙纸斑驳,和城堡光鲜亮丽的外表完全不搭。
她靠着窗台下滑坐下来。
受到冷待, 少年也不在乎。他坐上窗台, 小腿在房间里垂着晃悠。
背对着橙黄的天幕, 他猩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另一只手把玩着一张漆成小丑的面具。
十几分钟之前,吸入所谓的毒气之后,这个模样的酒神因子出现在了塔米斯的视野里。
比起这幅神似兄长的外表, 她更熟悉猎鹰的模样。
但陌生不适感很快就被冲淡——它一如既往的聒噪,叽叽喳喳。因为体型变大,烦人程度还在增加。
“需不需要帮助?不费吹灰之力,没有任何代价,很快就可以把这个讨厌的家伙碾得粉碎。”
在塔米斯暴力逼问稻草人的时候,酒神因子就在旁边团团转,卖力地推销着自己,“不会造成任何的影响,也不会有任何人发现,这种渣滓失踪之后不会有人追究他的去向…”
在她把茶几砸碎的时候,它甚至跟着躺在旁边碎裂的玻璃碴上,见缝插针得能让电脑弹窗广告都肃然起敬。
而塔米斯也一如既往地没有理会,将它当做空气。
此时此刻,她坐在窗台底下的水泥地上,背靠着墙,低头拆下手套。
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黑色的手套变成一团色块,像是镜头失焦,落入一滴雨水。
尽管有着防护,但因为先前的剧烈运动,手仍然红肿起来。她预计了一下这幅不太正常的样子消散需要多长时间,哥哥不会说什么,但不想父亲看见。
——估计的结果不容乐观,于是她重新带上手套,决定下去换一副没有沾上血的。
她站起身,外袍自肩下坠,柔软的面料在地上层叠累成一团。
在来的路上,她只是稍稍变装了一下,里面仍穿着阿尔弗雷德准备的那身衣服,干净得一尘不染,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回到他们身边。
酒神因子盯着她背后的蝴蝶结,随后扭头向外看了一眼。
“他还没有死。需要一条龙服务么?趁他晕要他命,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他大声嚷嚷,把面具倒扣在窗台上。
塔米斯回头看向他。他朝她眉飞色舞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甚至还斜吐出一截舌头。
它也是这样笑意吟吟和沼泽做所谓的交易的么?在这之前沼泽甚至愿意帮助它。
世界很美好,只是人类污浊的存在裹挟污流让一切都变糟…或许吧。
她卡住他的脖子,酒神因子被她扯得前倾身体,表情清澈得无辜。
“你是怎么敢还出现在我面前的?”她平静地说,手下的力道收紧。
因过度用力,不正常潮红的指节泛起苍白。一瞬之间,施力感骤然消失,就像是从失去重力的梦中突然醒来。
残存的惯力让她捏住了一团空气。
窗台上空无一人,一只熟悉的猎鹰从外面飞进来,拍着翅膀落在窗台上,歪着头,满眼单纯无辜地看着她。
“怎么啦?”他关切地问,声调和刚才说话时满是促狭逗弄意味的小魔鬼完全不同,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