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再确认一下、问些无足轻重的问题,例如那人是否真的死亡、尸体是否找到、葬礼如何置办……但最终,她咽下了这些疑问。惺惺作态,有什么意义呢?
阳光跳跃在白色睡衣的脊背和裸露的手臂,温暖而不灼人。艾波再次翻身,仰面朝上躺着,想象自己漂浮在海面,随波逐流。任由光线穿透眼皮,在眼前形成的暗红色的图景,伴随脉搏深浅跳动。
不过是个不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她耗费心力。
马龙.白兰度饰演的维多.柯里昂那张老迈沧桑的脸庞不可避免地浮现,晚年丧子到底是个打击,本就因枪伤而虚弱的身体愈加脆弱,最终早早离世,将偌大的家业留给幺子。如今,时事变迁、原本应该继承家业的人死亡,冒进勇武的桑帝诺成为新一代掌权人,柯里昂家族的未来不得不画上一个问号。
也许农业机器的合作应该终止。直接派人去美国建立公司更为合适。
屋内斗柜上罗马追求者赠送的复古闹钟嘀嗒作响,艾波鸵鸟般将头塞进枕头底下,以此逃避明亮的光芒。
还能再睡会儿。
闭上眼睛,万事万物,便如黑夜般寂静。不一会儿,困意来袭,梦境如期而至,混混沌沌,充斥着上辈子的记忆、光怪陆离得令人怀念。
她睡得并不踏实,半睡半醒,意识悬在朦胧的半空之中。明明闭着眼睛,却仿佛开了第三视角般看见山茶花般的薄纱窗帘飘荡,布料摩擦发出浅淡声响,窸窸窣窣,如春风中微微颤抖的花瓣。
皮鞋踏上石砖,伴随男人刻意放轻的呼吸。
有闯入者。
几乎是同一时刻,虚飘的意识如同傍晚收线的风筝,重回人间的躯壳。艾波一下子醒了。但她并未动作,仍然维持闭眼侧躺的姿势,手指悄悄探入枕头底下,左轮手木仓因枕头和她的体温,冷硬的金属烘得像是生命般的温热。
握紧手木仓,手指扣上扳机。艾波不动声色地等待时机。
耳畔闯入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薄雾般的血腥气,顺着微风飘入鼻尖。
浓烈得像是屠宰场出来。
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一只尝过人味儿的斑斓恶虎,甩着尾巴,缓慢踱步而来。
那随着对方靠近而逐渐明晰的呼吸声裹挟着尸山血海般的肃杀。
闹钟嘀嗒、嘀嗒。如同一只作乱的手肆意调音扭紧琴弦,平添紧张。
艾波保持侧躺的姿势不动,棉被的边缘贴着下颌,双眼紧阖。
心底默默估算对方所处位置,似乎已经进入即死射程。
电光火石间,艾波倏地掀开被子,枪口漆黑且冰冷,命令道:“站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