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嬷嬷在廊下一阵哭诉,听得院里的下人们心里都是一紧。
当初国公爷下聘时大伙都听说过,续弦夫人是个商户女。
大虞朝重农抑商,从商之家历来都属贱籍。
穿不得绫罗绸缎,学不得科举考试。
皆因为商贾们生性重利奸诈,为了多赚些银钱费尽心机!
眼下嫁入国公府的这位新夫人,据说累世从商,若是没有些狠辣的手段,又怎么会积攒下富可敌国的家资?
从今天她进门的一刻起,就事非不断。
先有嫁妆礼单丢失,后又有责罚梧桐院大丫鬟鹿鸣。
紧接着便是存放嫁妆的外库着火,掌管中馈的五夫人被跪了规矩……
众人一路想下来,程嬷嬷嚷叫的竟不是胡说八道。
敢情这位新夫人是打算把靖国公府里有头脸的管家管事们都抓了错处撵出去,回头换上自己人?!
那以后这靖国公府,竟是要改姓“楚”了么?
一时间屋里屋外的众人都不敢言语,偌大的宁睿堂里只能听到程嬷嬷的哭闹。
“凉夏,去问问程嬷嬷。”
楚嫣然气定神闲地接过凉夏递来的玫瑰卤杏干泡茶,轻轻啜了一口,这才说道:“月例二两银子,她是怎么换成十两银锭的?”
国公府发放给各处的月钱,分了几等。
卫老夫人的靖安堂,老夫人每月月例银子二十两,身边伺候的四个大丫鬟每人二两,四个管事嬷嬷每人二两,八个二等丫鬟每人一吊钱,三等丫鬟每人半吊,其余粗使丫头婆子或三百,或二百的都有。
楚嫣然是主母,又承袭了一等诰命的头衔,也是二十两。
她身边也应有四个大丫鬟伺候。
但是上一世,清秋与凉夏被送去庄子,苏月清也只挑了两个二等丫鬟给她用着。
楚嫣然垂眸瞧着茶盏中浮浮沉沉,泡得晶莹剔透的杏肉,精致的面庞没有一丝情绪。
就算重活一世,那些馊茶凉饭的味道,依然萦绕的她的鼻端……
“程嬷嬷,这两封银子,是哪里来的?”
凉夏拿了银锭出屋,直接摔到程嬷嬷脚边。
“自然是老婆子我把命卖到国公府,赚来的月钱。”
程嬷嬷觉得自己占了理,梗着脖子道:“我从七八岁上就在府里挣命,你个小娼妇,才来府上坐暖了屁股没有?就想凭白冤枉了我去!”
她这话明着是骂问话的凉夏,暗地里却直指向坐在正堂上的楚嫣然。
凉夏被她骂得哑口无言。
是啊!国公府的下人,有国公府的银两不是最寻常的么?
楚嫣然放下茶盏,抿唇笑道:“嬷嬷莫不是欺负我年轻不懂事?竟不知道府上的铸银是不当月例银子发的?”
她的话清清柔柔,外头的程嬷嬷突然就没了声音。
“看不出,嬷嬷在府里积年的体面,竟然是个做贼的里子?”
楚嫣然慢条斯理地说。
此时,高嬷嬷也才觉察出不对。
大虞朝有专门的银官局负责采矿铸造官银,上面有各府各县的印押。
各个高官公府,使银子,收银子的进向多,账房里免不了有成山成垒的散碎银子。
各府为了方便,就重新融了铸成大锭子,压上自己府里的押印,将来使出去的时候既有面子,也方便清点。
靖国公府自己铸的锭子最小的就是十两一个,一是为了体面,二是为了进出方便。
但是,这十两的锭子只是送礼或大宗采买时才会从库里使出去。
府里近千口子的月钱,不是用的官银,便是拿剪子铰下的银块,或是直接给铜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