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废墟的晨雾未散,谏鼓前的流民已排成长龙。刘协端坐断柱搭成的"龙椅",衮服下摆沾着露水泥渍:"今日第一状,河内王老四。"
跛脚老汉颤巍巍捧起破碗:"小人的牛车被郡兵强征..."话音未落,旁听的河内郡守拍案而起:"刁民诬告!陛下切莫听信..."
"啪!"
刘协突然掷出惊堂木,竟是半块未央宫瓦当:“朕让你开口了?”他起身踱至郡守面前,靴底碾碎对方掉落的白玉扳指,“三日前你在府衙宴饮,席间有炙牛舌八道——这牛舌,是王老四家的吧?"
郡守跌坐在地:”陛下怎知..."
"牛舌根部有黑斑,此牛曾患热症。“刘协自袖中甩出半截牛舌骨,”太仆署的兽医已验过,要朕传证人吗?“他突然俯身揪住郡守衣领,压低声音道:”你书房暗格里的账本,需不需要朕当众念几段‘四月廿三收张氏金二十锭’?"
围观百姓哄然叫好。王老四突然从怀中掏出块烤焦的蝗饼:"这是小民家最后的口粮,愿献于陛下..."饼中混着的观音土渣簌簌掉落。
刘协双手接过土饼,当众咬下一口:"好滋味!比朕在长安吃的熊掌强。"他咽下土渣转身厉喝:"来人!剥了这厮的官袍!"四名白毦兵应声上前,郡守的锦绣官服在撕扯中裂成碎片。
"王老四的牛车折算五十石粟米,从你俸禄里扣!"刘协将土饼碎屑撒向郡守,"余下的,给朕一粒粒舔干净!"
铜驼街临时朝堂,九卿席位空着大半。太尉杨彪拄着先帝御赐的鸠杖出列:“陛下以谏鼓代三公,恐违高祖建制..."
"杨太尉。“刘协突然走下丹墀,手中把玩着谏鼓木槌,”建武二年,令先祖杨震任司徒时,曾日接百姓三十七人——这事记在兰台《中兴起居注》第七卷。“他忽然将木槌塞进老臣手中,”今日巳时三刻,您亲自去听听民声如何?"
杨彪白须颤动:"老臣...老臣年迈..."
"当年您在长安城头痛斥李傕时,可不见老态!"刘协拽着老臣衣袖就往外走,冕旒珠串扫落案上竹简。侍御史惊呼着追来:“陛下!今日廷议还没..."
"廷议?"刘协在门槛处回眸冷笑,"你们议了三十年,可曾议出个‘路不拾遗’?还是议出了‘易子而食’?"
谏鼓前正有农妇哭诉田亩被占。刘协突然将杨彪推到主审位:"太尉觉得此案该如何断?"老臣冷汗涔涔间,农妇突然认出他:"您不是弘农杨氏的..."竟抓起土块砸来,"我儿的腿就是被你家庄户打断的!"
刘协挥袖挡下土块:"大婶仔细说说。"他亲手搀扶农妇入座,转身对杨彪冷笑:"原来太尉家的《四知辞》是写在刑杖上的?来人!传杨氏庄户上堂!"
伊阙关外的临时粥棚蒸汽腾腾,刘协赤膊搅动铁釜。简雍捧着荆州急报冲来:“陛下!孙权在江陵增兵三万..."
"加三瓢麸皮。”刘协头也不抬,“告诉子龙,把新缴获的曹军旌旗发给流民当被褥。”他突然舀起勺粥,“简卿尝尝咸淡?"
简雍硬着头皮咽下粗砺的粥水:”是否...淡了些?"
"盐都被士族囤积了。"刘协突然摔勺入釜,铁器碰撞声惊飞栖鸟,"昨日查抄的河东张氏,地窖藏盐三千石!"他解下玉玺按在粥棚木柱上,"传旨:凡囤粮超百石、囤盐超十石者,皆以谋逆论处!"
张飞扛着半扇野猪路过,血水滴在谏鼓上:"直娘贼!俺刚打的野味,给陛下添个菜!"
"分给城外孤儿。"刘协忽然拽住张飞络腮胡,"翼德,你上月在河内打猎,可曾见山中有硫磺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