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擦干手,快步走到隔壁李婶家,匆匆交代道:“李婶,我矿上有点急事,招娣和团子先麻烦您照看一会儿。”
说完,她便跟着刘大山,快步朝着西郊的矿山赶去。
还没到矿区,远远地,就听见一阵鼎沸的人声,嘈杂而混乱。
等走近了,眼前的景象让她的心沉了下去。
矿上那栋二层办公楼前,黑压压地围了四五十名矿工。
他们大多光着膀子,浑身沾满了黑色的煤灰,只露出一双双通红的眼睛。
他们挥舞着手臂和手里的铁锹、镐头,情绪激动地叫嚷着。
人群中央,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正站在一张桌子上,声嘶力竭地煽动着:“兄弟们!咱们一个个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下井挖煤,图个啥?不就图个养家糊口,能吃上一口饱饭吗?可现在呢!咱们的血汗钱,都被人中饱私囊了!”
“对!说得对!”
“把钱还给我们!”人群中爆发出震天的怒吼。
沈秀兰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果然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杨树下,看见了李文博。
他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靠着树干,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今天穿了一身崭新的深蓝色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与周围满身煤灰、汗流浃背的矿工们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沈秀兰来了!”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
嘈杂的现场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几十双愤怒的眼睛齐刷刷地投向她。
紧接着,更大的喧哗爆发了。
“沈老板!你总算来了!你得给我们个说法!”
“我们的工资呢?上个月的工资为什么少了!”
“凭什么克扣我们的血汗钱!”
站在桌子上的赵德柱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他跳下桌子,分开人群,径直走到沈秀兰面前:“沈老板,工人们都在等你解释呢!上个月的工资条上,每个人的工钱都明明白白地少了二十块!你敢说没这回事?”
沈秀兰心知肚明这是个圈套。这座煤矿,她和李文博共同持有,但账目一直以来都是李文博在管。
前世的她对这些一窍不通,也从不关心,才任由他摆布。
但这一世不同了,她回来后,就借着由头,让刘会计把近半年的账目流水都给她看过,工人的工资从未拖欠过一分。
“各位乡亲,各位兄弟,”沈秀兰站定,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愤怒的脸,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全场,“我不知道你们说的克扣工资是怎么回事。但我沈秀兰今天把话撂在这儿,只要是矿上该发的钱,一分一厘都不会少你们的!”
赵德柱冷笑一声,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沈秀兰脸上了:“好一个不知道!沈老板,你这甩手掌柜当得可真清闲啊!这工资条,上面可是有你的签字画押的!你敢赖账?”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沓泛黄的工资条,在空中用力地挥舞着,纸张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沈秀兰心中一凛,这分明是伪造的!她从未经手过工资发放的任何环节,更别提签字了!
“我没有签过这些东西。”她斩钉截铁地说,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呵呵,不承认了?”赵德柱猛地转向身后的矿工们,把他们的怒火再次点燃,“兄弟们,都看见没有?这就是资本家的嘴脸!赚了钱就翻脸不认人!”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矿工满脸悲愤地挤到最前面,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沈秀兰:“我爹病了躺在床上,就指望着这二十块钱买救命药!你这个黑了心的娘们!你还我爹的药钱!”
沈秀兰刚要开口解释,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远处的李文博,朝那个年轻矿工极快地使了个眼色。
她的心猛地一跳,暗道不好。
下一秒,一块拳头大小的煤块带着风声,从那年轻矿工的方向破空而来,不偏不倚,重重地砸在她的额角上!
“啪!”地一声脆响。
一股尖锐的剧痛传来,沈秀兰眼前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一下。
现场霎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沈秀兰咬紧牙关,硬生生地站稳了身子。她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了下来,流过她的眉毛,刺得眼睛生疼。
她抬起手,随意地抹去流入眼中的鲜血,再睁开眼时,目光如炬,带着一股慑人的寒意,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各位,”她的声音因疼痛而有些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我沈秀兰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如果真有克扣工资的事,我查明之后,愿意双倍赔偿给大家!但是……”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整个矿区。
“如果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借此生事,挑拨离间,那就别怪我沈秀兰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