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花白的孟月仙静静飘在散发着浓浓尸臭的小院里,怔怔地看着远处出神。
她死了半个月了。
还没有人发现。
就在这半个月,她飘荡在这个无人发现的小院里静静回想了自己的一生。
大字不识,做为寡妇的她拉扯着五个孩子艰难过活,只教给孩子们怎么忍气吞声,怎么低人一等。
结果老大顾东横死妻离子散,老二顾西无期徒刑,老三顾南酗酒冻死路边,老四顾北被丈夫打成了疯子,小女儿顾念在挨了她一巴掌后出了门,就再也没回来过。
活了一辈子,还真是活到了狗肚子里去。
她天天想着阎王爷咋还不让她下油锅?
因为儿女这般凄惨都是她的错,她应该受到惩罚。
整颗心撕裂般地疼,可她一点眼泪都没有。
原来,人死了就再也哭不出来了……
“好些日子没看见她出来捡垃圾了,一从这儿过臭味儿熏鼻子……”
她看着颤颤巍巍的老黄带着几个警察穿过自己,踏进小院,掩着鼻子,敲了半天破门板,最后只能一脚踹开。
一道刺眼的白光瞬间将她淹没……
……
嘶——
疼,真疼,心像是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撒盐,一半火烤。
孟月仙闭着双眼捂着胸口,感觉到脸上的温热,抹了一把脸,是眼泪。
挖心的痛楚让她猛地睁开双眼,喘着粗气。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了半生的黄泥墙,泛黄的美人挂历上是刺眼的1985,地上跪着的是眉眼年轻的老三,顾南。
眼泪再次模糊了双眼,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一场黄粱大梦。
她猛地扑到地上,抱着顾南大哭,哽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满脸恨意的顾南被亲妈的模样吓了一跳,刚刚还说他不跟大哥二哥去贮木场,就要他跪到死,怎么这会又抱着自己号啕大哭起来。
“妈,你别哭了,我不念了,我去扛木头。”
顾南面如死灰,妈说得对,人得认命,他们兄弟安分地在贮木场呆一辈子就是命。
亲妈的眼泪让十八岁的顾南终究软了心肠,如果爸还活着,他是不是就能去上大学了。
可是,人生哪有如果。
孟月仙感受怀里老三切切实实的体温,还有咬破舌尖的疼,这才后知后觉。
她重生了。
可以哭,可以疼,可以重新改变命运。
她竟然回到了最让她痛苦的那一天。
一旁站着的四女儿顾北还有小女儿顾念拉起地上痛哭的孟月仙。
“妈,地上凉。”
“三哥学习这么好,说不定念完大学出来就能找个好工作,咱家的饥荒也能还清……”
上辈子老三顾南考上了深大,虽说学费有补贴花不了多少,可路费生活费家里根本拿不出钱,孟月仙转了半个屯子,也没借到一分钱。
最后她硬着心肠让顾南跪了一天一夜,当着他的面儿撕碎了录取通知书。
可最后顾南是怎么死的?
听话的他去了贮木场扛木头,从车顶上摔下来成了瘸子,每天喝得烂醉如泥,冻死在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