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方强,他的生活轨迹也因为他的重生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在富平城南的一个小院子里,一个身高体壮的小年轻正划着火柴给方强点烟:“哥,要不找几个人修理王麻子一顿?哥,你一句话,我保证打得他叫娘。”
他说的王麻子,就是上次带人围殴方强的那个混混,最近遇到方强总是阴阳怪气的。
方强靠在椅子上,仰着头悠悠地抽了口烟,贪婪地享受着路过的一阵凉风。
这该死的天越来越热了,旁边几个人还在聒噪,他有些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你跟他一个混子叫什么劲?跟他说话都嫌掉价。他们是什么?是流氓,是小混混,懂不?瓷器不跟瓦片斗的道理你不明白?”
小年轻嘟哝道:“可他那嚣张劲儿,看着真想干一场……”
方强没好气地拍了下他的脑门:“你傻啊?跟他硬碰硬,咱们能捞着啥好处?他那点小伎俩,早晚得栽跟头。咱们做咱们的,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再说了,你以为他真能抢走咱们的生意?那些开饭馆的又不是傻子,谁好谁坏,心里清楚得很。”
小年轻揉了揉被拍的脑门,不服气地继续说道:“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真来气!”
方强抽了口烟,眯着眼睛道:“来气?那你得沉住气。这种人,越是搭理他,他越来劲。你不理他,他自己就蹦跶不动了。懂不?”
说着,方强顺手把烟头摁在地上,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行了,都别在这儿瞎琢磨了。该干嘛干嘛去,生意照做,虾子照收。还有你们几个,别整天傻了巴几的,多看点书,听听新闻,多学着点……”
下面几个人只得心里嘀咕,你自己才初中毕业,谁比谁强,可嘴上始终没敢说出来。
老话说,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红的就沾不了黑的。方强跟了杨一木这段时间,倒是把杨一木的气派学了个五成,说出来的话都是鹦鹉学舌。
方强现在倒是越发气派了,手里有钱有粮,站哪里都是有底气,每天只要把人家送过来的虾子再运到市里,就算是大几百块钱到手,事儿齐活了。
除了一三、竹竿,还有他表哥,最近他还收了几个人,都是返城没工作的。县城就这么大,单位就这么多,街道也没办法安置,这些人一直漫无目的地晃荡,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
自打跟了方强,跑个腿,在大运河边设个点,卖个吆喝,方强也是个爽快人,一天给十块钱,外加一包大前门,几个小青年跑腿办事也特别利索。
哎,这一切真像是一场梦,有时方强又害怕梦醒。醒了的时候,他又实打实地打心眼里佩服杨一木。年纪轻轻,大学生,还是个老师,没架子,对他哥几个也挺好,偶尔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倒是个有趣的人。
他有时会想,假如那天没被王麻子骗,假如那天没追上去,假如那天没遇上杨一木,现在他又会是什么样子?
想都不敢想呢!
虽然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虽然也有邻居在背后指指点点,投机倒把的名头不好听,但每天到口袋的钞票是实实在在的。
那些送小龙虾来的人,哪个见了方强不是客客气气的?送过来就有几块钱拿。
还有那些收虾点的,哪个不是恭恭敬敬的?每天实打实地从方强手里落个一二十块钱呢。
有时令方强苦恼的是,这生意再不能像以前独家经营了。
有人眼红了,也开始收龙虾,不光收价比他们高,送到饭店的价格比他们还低。
比如那王麻子,可恨得很,不光跟他们抢虾子收,还仗着手下有几个人,吓唬城里开饭店的,虾子只能收他们的。
老夏那条船运力就这么大,多收出来的虾子没办法在县里消化了。
一来一去,少收入不少,那可都是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