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难跟我们的难不是一个层面的。”贺岱岳转身端了一个碗递给褚归,“今年的第一波桑葚,尝尝甜不甜。”
褚归觉得沈家良一家难,孩子生病、父母不慈,他们的难,归根究底难在一个穷字,而褚归与贺岱岳的难,说白了跟钱并不沾边。
从前的褚归和贺岱岳,一个医一个军,人人尊敬、前途光明、家庭幸福,眨眼之间,亲人亡故、身体残疾、地位一落千丈。
换做沈家良的角度,若他了解二人上辈子的经历,他定会认为自己一家吃的苦根本算不得什么。
每年栽秧后麦收前是桑葚的成熟期,贺岱岳总能找到小孩们遗漏的宝地,紫黑的桑葚个头饱满味道清甜,唯一的缺点是吃多了黑舌头。
贺岱岳让他尝尝甜不甜,说明自己一口没吃过,褚归挑了粒大的喂他,迸裂的汁水顺着指尖流到手腕,紫一块白一块的,幸好肥皂能洗掉。
分食了一碗桑葚,褚归取了挂在墙上的筲箕同贺岱岳并肩摘菜,饭做好仍是先给潘中菊送。
今天潘中菊跟彭小燕一处干活,褚归送饭时特意叫上了长栓,小孩人小力气小,提两个人的饭菜送了彭小燕送沈家良,怪费劲的。
褚归帮他分担了一部分:“你吃过了吗?”
“没。”长栓双手抓着背篓的带子,一步一步走得极稳,万一摔了饭菜,沈家良他们可得饿肚子了。
路过道边的桑树,长栓抬头瞅了两眼上面的果子,红的红青的青,他低下头,默默咽了咽口水。
褚归注意到了长栓的动作,吃桑葚时贺岱岳恰巧说
了摘桑葚的地点,他空手去的,摘了一股枝丫,剩了不少。
彭小燕他们蹲坐在地垄沟里拔草,春天的草生长速度远超作物,土地是非常公平的,多一分勤劳多一分回报。以前未集体化时,谁家地里草盛豆苗稀,准是一家子懒汉。
长栓喊了声妈,地里的人齐刷刷扭头看向他。
“长栓做了什么好吃的啊?”彭小燕旁边的女人好奇打探,潘中菊吃的必然不会差,他们羡慕习惯了,唯有在彭小燕身上找点优越感。
彭小燕坐草垫上揭开扣碗,表面赫然是半块留到中午的鸡蛋饼,另外半块不用想,指定是在沈家良的碗里。
挨着鸡蛋饼的是加蒜末干辣椒炒的苋菜,红艳艳的汤汁渗入底下的杂粮饭里,彭小燕一口米饭一口苋菜,闻着鸡蛋饼的油香,眼眶热得发胀。
“长栓烙的鸡蛋饼吗?”搭话的女人看了眼自己碗里没啥油花的菜饭,故作好奇的脸上闪过一丝扭曲的嫉妒。
彭小燕一家三口去年初到困山村时跟逃荒似的,可怜地借住在老院子,当了好长一段时间村里人的谈资,他们饱含同情,唏嘘其悲惨的遭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