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桐走到塔的窗口前,抬眼望出去,塔下围着一圈又一圈摇曳的火光——那是在仅剩的高地上躲避洪水的东泉县平民。
“朕既已登基,那这片土地上每一个人便都是朕的子民,洪水肆虐,百姓有难,朕应与他们站在一起,而不是像工部那群废物一样龟缩在皇城里,安然无恙地当他们的官老爷。”
“何况朕来此,也有其他的考量,但此时提出还为时尚早。”
谢桐说这些话时,语气十分寻常,像是在谈论一些煮茶摘花的琐事。
齐净远站在他右侧,定定看着谢桐,良久后,低头轻笑了一声,自哂道:“圣上仁心深厚,臣自愧不如。”
谢桐这才想起问他:“你又是为何主动请缨,过来东泉县治水?”
“要知道,”谢桐沉声说:“水患治不好,你这顶官帽可是会保不住的。”
齐净远颔首:“臣明白。”
“但不入虎穴,又焉得虎子呢?”
他掸了掸衣袍上沾的泥水,笑容带着些许意味深长:“臣的性格,圣上又不是不知晓,能坐到今日这个位置,若是凭着踏踏实实地干事,可做不到。”
谢桐将目光从塔窗上移开,落在齐净远面上,嗓音冷静:“你想借着治水之功,一举夺得工部尚书之位?”
齐净远不偏不倚地注视着谢桐,一笑:“是。”
“工部尚书刘黔软弱无能,碰上百年一遇的洪灾必会自乱阵脚,届时背上大罪,这尚书的位子,自然也就空出来了。”
谢桐沉默不语。
齐净远的判断准得可怕,刘黔确实因为水患一事丢了官职,而工部尚书的位置空悬,齐净远若是表现出色,有极大的可能将此官职收入囊中。
但前提是——
“你怎么确定闻端会同意?”谢桐淡淡问。
齐净远摇了摇头:“刘黔并不是闻太傅的人,是先帝在位时的旧臣,就凭这点,我就敢断定,闻太傅必然想除去刘黔。”
“我与闻太傅,利益各取罢了。”
他笑道:“我取代刘黔的位置,当一个听话的闻党;闻太傅除去一个心腹之患,将朝廷上的人洗得再干净些。”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
齐净远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副简版的地图,谢桐一眼看见上面有几句熟悉的字迹。
……是闻端的字。
“闻太傅将他的治水之策给了我。”
齐净远唇角翘起:“他是个极其聪明的人,隔着千里,也能将此地的局势算出七八成,凭着他的对策,我才稳住了城内的形势。”
“不过,他还是有一事算错了。”
齐净远慢吞吞道:“那就是……我齐净远,从来都不算是个听话的好臣子。”
“见到圣上您的第一面,我就知道该站在哪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