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靠近手腕的生命线末端,一道清晰、深刻、如同被利刃割开的暗红色血痕,赫然出现在掌心!那血痕仿佛有生命般,在皮肉下微微搏动,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业障……这就是伤人性命、哪怕对方是恶魔的代价吗?
沈昭死死攥紧拳头,尖锐的指甲掐进掌心业痕的边缘,试图用更尖锐的疼痛来压制那诡异的灼烧感。冰冷的恨意和决绝在心底翻涌。这世道,想活下去,想讨回血债,就不可能双手干净!
王大牙那边的惨叫声越来越微弱,最后彻底消失。只剩下流民们粗重的喘息和低低的啜泣。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
沈昭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掌心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目光扫过这群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复仇、此刻又陷入茫然和恐惧的流民。她需要威望值!需要力量!更需要……让这些人成为她的助力,而不是累赘或威胁!
她走到那口冒着诡异肉香的瓦罐旁,忍着强烈的恶心,一脚将它踢翻!粘稠滚烫的糊状物泼洒在泥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和更浓郁的怪味。
“都听着!”沈昭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压过了啜泣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指着地上那滩污秽,“毒草,能杀人,也能救命!关键在于——怎么用!”
流民们茫然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沈昭弯腰,忍着恶心,用一根树枝从翻倒的瓦罐旁拨拉出几片刚才被王大牙丢进去的、边缘被煮得发黑的草叶残片。她高高举起,让灯笼的光能照清楚。
“看清楚了!这个锯齿边缘、叶子背面有暗红斑点的是‘鬼灯笼’,剧毒!碰都不能碰!”她的声音斩钉截铁。
接着,她又从旁边散落的野菜堆里,飞快地挑出几株不同的植物。
“这个!叶子像鸭掌,开小黄花的,叫‘鸭跖草’!根茎洗干净,生吃能顶饿,煮水能退烧!”
“还有这个!茎秆带紫红色,掐断有白色奶浆的,是‘马齿苋’!味道酸,但能吃,晒干了存着,灾年能救命!”
“还有这个长在阴湿地、叶子像心形的……”
她语速极快,却异常清晰,指着地上那些被流民们视作杂草或毒物的植物,一一报出名字、特征和简单的食用方法。这些都是刚才那本《灾年可食植物图鉴》在她脑海中留下的清晰印记。
流民们彻底惊呆了!他们看着沈昭,仿佛在看一个怪物,又像是在看一尊散发着微光的泥菩萨!
“你……你咋知道这些?”干瘦老头颤巍巍地问,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燃起了名为“希望”的火苗。其他流民也死死盯着沈昭,眼神复杂,有敬畏,有怀疑,更多的是绝处逢生的渴求。
沈昭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冷冷地扫视着他们,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想活命的,现在就去!按我说的,把能吃的找出来!天亮之前,我要看到够所有人吃三天的份量!记住特征!认错了,就是死!”
她顿了顿,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划过每一张或麻木或惊疑的脸:“谁要是偷懒,或者想学王大牙……”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地上那滩已经不成人形的血肉模糊,“……他就是下场!”
流民们被她最后那冰冷的眼神和话语激得浑身一颤!再看看地上王大牙的惨状,哪里还敢有半点犹豫?
“快!快去找!按……按这位姑娘说的找!”干瘦老头第一个反应过来,嘶哑着嗓子招呼。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疲惫和恐惧,人群呼啦一下散开,借着微弱的灯笼光,开始在洼地周围的草丛、土坡上疯狂地翻找辨认起来。
沈昭看着忙碌起来的人群,身体晃了晃,强烈的眩晕感和掌心的灼痛再次袭来。她强撑着走到洼地边缘一块稍干燥的石头上坐下,疲惫地闭上眼睛,剧烈地喘息。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布料摩擦草叶的声音靠近。
沈昭猛地睁开眼,警惕地望去。
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怯生生地站在几步开外。那是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破旧得看不出颜色的单衣,小脸脏兮兮的,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清澈明亮。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怀里紧紧抱着几大捧新鲜的鸭跖草和马齿苋,嫩绿的叶子还带着夜露。
让沈昭心头微微一震的是,这小女孩的眼神里没有其他人那种极致的恐惧或麻木的绝望,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平静和专注。她看着沈昭,又看看自己怀里的野菜,然后小心翼翼地向前挪了两步,将怀里的野菜轻轻地、整整齐齐地放在了沈昭脚边的石头上。
做完这一切,小女孩抬起头,对着沈昭,露出了一个极其干净、甚至带着点羞涩的笑容。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指了指野菜,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人心图鉴·被动触发!】
目标:阿阮(哑女)
核心欲望:找到能保护自己的人(强烈)
核心恐惧:被再次抛弃
对目标(沈昭)态度:敬畏,信任萌芽
关键弱点/秘密:精通易容伪装(天赋)
沈昭看着图鉴的信息,又看着眼前这个明明不会说话、却用行动清晰表达着感激和信任的小女孩,再看看她放在自己脚边的那堆明显是精心挑选过、最新鲜干净的野菜……
冰冷的业痕在掌心灼烧着,提醒着她杀戮的代价。
而眼前这份无声的馈赠和信任,却像一道微弱却温暖的光,艰难地穿透了这乱葬岗无边无际的黑暗和血腥。
沈昭沉默了片刻,对着阿阮,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阿阮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得更大了,像一朵在淤泥里顽强探出头的小花。她不再停留,转身又飞快地跑进黑暗里,继续去搜寻野菜。
沈昭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蒿草丛中,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那道狰狞的暗红业痕。
力量……威望……业障……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乱葬岗外,那沉沉的、仿佛永远化不开的浓黑夜幕。
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