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她们早晚都有功课,今日反倒放假了。
“我找你们师父说会话,不必进去通报了,你们顽去罢。”
岫烟说着,顺着台阶走上去,进了栊翠庵。
到了东禅堂,却不见人,问了一个嬷嬷才得知,妙玉今晚也不在禅堂念经,而是在后院,一下午都未曾出来。
妙玉管着栊翠庵,她一懈怠,庵里的尼姑道姑、嬷嬷们就全都跟着偷懒,也不去念什么经了。
城外的乾王军,到底还是影响到这佛门清静地。
岫烟心里想着,进了后院,在西耳房见到了平日里伺候妙玉的小丫头,戴着顶僧帽,拢住满头长发,正歪在廊上闲坐,见她来后才忙站起身。
“妙玉在里头?”
岫烟问,小丫头说是,她才走到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屋里传出声音:“晚饭放外头,你去罢。”
岫烟笑道:“有人来了。”
“是宝玉?你跟他说,不见,让他回去罢,大晚上不要来庵里!”
“是世中扰扰之人,来见畸零之人。”岫烟笑答。
门内安静一会,才传出女子冷淡声音:“原来是你,既是世人,又何苦来扰我清静?”
邢蚰烟便推门进去,见里面一张蒲团上,坐着一位穿素衣裙,身影窈窕的美艳女子,她低头抄着佛经,未曾梳妆打扮,满头乌黑青丝垂在脑后,将将盖住她纤细可一握的腰肢,她跪坐在蒲团,丰腴的臀儿坐在腿上,将衣裙压出圆润饱满的形状。
妙玉是一个带发修行的尼姑,往日里总穿宽大僧袍,只在内院中,才能见到她这姣好的女子曲线。
岫烟笑道:“你又在抄佛经了。”
妙玉一边一笔一划的抄佛经,一边冷笑着回:“我出家修行,不抄佛经又能做什么?亏你跟我学过书,连这也不懂。”
岫烟道:“我不懂尼姑,但我却懂你,你心里有烦心事时,才躲起来抄佛经,今儿你又独自躲在这,可见是心里头有些郁结不快。”
妙玉终于停下笔,看向了她:“你专门过来揭我的短处?”
邢蚰烟与她相识十年,岫烟家里租住着庙里的房子,与妙玉是邻居,当年岫烟年纪还小,就是妙玉教她读书认字,两人是亦师亦友关系。
就是因为岫烟知道她为人,故而特意在傍晚来她栊翠庵,找她说会子话。
不必找什么话题,只随意说些话,妙玉就能心情好许多。
尽管她脸上依旧冷淡,性子也一如既往的古怪。
与她说了一会话,邢岫烟喝着茶,也轻轻叹息:“我家里来京城投靠姑姑,本以为有福气住进这园子里,能过一段清净日子,谁知兵祸追着我们一家似得也来到了京城,如今我也为此忧愁,不知明日如何。”
妙玉淡淡道:“还能如何,若贼军进城了,我便割了这头发,他们还能为难我这尼姑不成?京城若是待不住,我就回苏州去。”
邢蚰烟看向妙玉垂在脑后的如瀑青丝,一时竟羡慕起来,想拿起来看看,却被妙玉一把推开。
“你若是也来庵里专心修行,也能有我这头发。”
妙玉终于笑起来。
岫烟也笑了,又坐了一会后才告辞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