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兵营内,空气依旧凝重。
辅兵们小心翼翼地给那些出现红疹、高热的士兵喂服着黑褐色的汤药,不时用浸湿的布巾擦拭他们滚烫的身体。
半个时辰后。
“将军……你看!”一个负责照看的辅兵突然发出一声惊喜的低呼。
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去。
只见第一个出现过敏反应的士兵,身上的红疹似乎颜色变淡了一些,急促的呼吸也稍稍平缓,额头滚烫的热度,好像退去了一丝丝!
虽然微弱,但变化是确实存在的!
“这边!这边也……”“还有这里!烧好像退了点!”
惊喜的声音此起彼伏。
那些黑褐色的汤药,竟然真的起作用了!
虽然士兵们依旧虚弱,但那股致命的危急之势,似乎被遏制住了!
萧羽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丝,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赌赢了!
又或者说,是那些为大唐流血的英魂,不该就此断绝!
李陀看着眼前的情景,又看看萧羽,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这个年轻的将军,一次又一次地打破他的认知,在绝望边缘创造着近乎不可能的奇迹。
萧羽看着这一切,眉头紧锁,心中那份悬着的感觉并未完全放下。
他走到李陀身旁,这位老医官此刻面色惨白,眼神中充满了后怕与茫然。
“李医正。”萧羽开口,声音平静,“你行医多年,当知人体各异,承受能力不同。”
“虎狼之药,或能起死回生,或能伤人性命,本就在一念之间。”
“本将此法,确有凶险,却也是在无路可走时的奋力一搏。”
“如今知晓此药对部分人反应剧烈,日后用药,便更需谨慎观察,对症下药。”“同时在结合着降热退烧的药来辅助治疗。防止出现状况。”
他的话语不急不缓,驱散了李陀心中的部分惶恐。
萧羽凝视着李陀,语气诚恳:“本将所为,或许不载于医书,不合常理。”
“但请李医正信我一次,若此法能够完善,推而广之,或可让我大唐军中伤患,不再承受那十不存一二的绝望!”
“开启大唐伤兵救治的新疗法!”
开启新疗法!
李陀身躯猛地一震!
他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得不像话的左将军。
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是为勇!
面对危局,临危不乱,是为将!
而此刻,这匪夷所思的医道见解,这敢于挑战陈规、心怀袍泽的魄力……
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先前那神乎其技的取箭手法,此刻又提出这石破天惊的疗伤理念……
难道,他真是上天派来,扭转这军中医治困局的奇人?
李陀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郑重地躬身,深深一揖。
这一次,是彻彻底底的心悦诚服。
“将军……见识卓绝,李陀……汗颜无地!”
“若将军此法真能推行,活人无数,功在千秋!”
“届时,莫说左将军之位,便是再上层楼,封侯拜相,陛下也定不吝惜!”
萧羽坦然受了这一礼,并未显露半分骄色:“眼下,救人是第一要务。”
他看向李陀:“李医正,还需劳烦你,将方才我取箭之法,以及这青霉液的使用禁忌、注意事项,尽快传授给营中其他医官。”
“尤其是要强调观察!一旦发现红疹、高烧等不良反应,必须立刻停药,并按我之前所说的方法紧急施救!”
“是!将军放心,李陀定当竭尽所能,绝不负将军所托!”李陀此刻精神一振,再无半分疑虑,肃然领命。
“张副将!”
“末将在!”张彪立刻上前,他看向萧羽的眼神里,除了之前的震惊,此刻已然带上了浓浓的敬畏。
“你即刻从本部兵马中,抽调一百名心思细密、手脚麻利的兵卒,交由李医正统一调配。”
“协助伤兵营处理各项事务,尤其是熬药、清洗伤口、更换敷料、观察记录病情变化,务必做到一丝不苟,不得有误!”
“是!末将遵命!”张彪躬身领命,转身快步离去,安排人手。
萧羽看着伤兵营内重新变得忙碌,虽然紧张,却已有了秩序,心中稍稍安定。
“先在我这一万兵马中,将这套新的疗伤章程彻底落实。”
“待有了确实的成效,再去求见丘总管,看能否在晋阳大军之中全面推广。”
他视线投向营外,那是丘行恭主力大军驻扎的方向。
想要彻底改变大唐军中的医疗现状,仅仅依靠他这一支先锋部队,是远远不够的。
就在此时,伤兵营侧面,一处不起眼的帐篷帘幕被猛地掀开。
两道身影缓步走了出来。